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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韵文手里边握着那剩下的几张叶子牌,同上边画着的小人儿对着眼发愣。
她此刻该做些什么好?同连琢的阿娘,庾家的主母寒暄?
可与这位相熟的是她现在人在泰山郡的阿娘呀!
她脑子转得还算快,想起来阿娘同她说过,说话前都要先瞧一下对方的眼色,免得叫彼此二人产生一些本是不必要的误会。
哪知道她怯怯暗里瞧了眼身旁的庾家主母,却见她也在暗戳戳瞧着自己,心里猛地一跳,想说些什么话却又像有人扼了喉咙,憋得她满脸通红。
“自己同自己紧张的,我还是头一回瞧见。”
庾夫人笑了笑,重新提起矮案上的那方壶给自己和周韵文都斟了盏,“我这姑娘一向这样说风是雨的,我瞧她过得自在,小时候也没多拦着。
如今倒好,自己定然是吃不着什么亏的,就是这嘴实在是厉害,也不知这于她是不是件好事。”
周韵文沉着思索,道:“如今这世道,男子当道女子持家是一贯从古留下来的,到了如今咱们这个时代了,倒是宽松了许多,却也乱了许多。
原先条框的规矩多,依着礼法,敢有我们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来的人自然少,许多人就算是生了这个念头,也大多都在下一刻抛诸脑后了。
毕竟谁也不嫌自己活得长,祸从口出,谁知道日后的事儿呢。”
女人点点头,头上的紫玉如意步摇跟着在髻旁晃了晃。
这话不假,如今许多的男子不也爱女儿家的脂粉头面吗,老天爷给了他们男儿家的身子,却不愿担男儿家的责任,混在头油脂粉香里边混吃等死。
年前她回谯国娘家时便有见到一个,长得端正,比女娇娥还温诺许多,都十八九岁的年纪了还未定亲,听说是个断袖。
以往也不是没听说过断袖,只不过都是从别人口中一一传递出来的,中间隔了得有七八九个弯,远得很,所以当她听说了那个娇娇男儿时,心里边是有些被震到的。
周韵文浅笑着接过女人手中那盏热茶,面上凹出个小小的梨涡,连带着说出来的话也显得甜甜的:“怀帝仁厚,咱们这些下边的人儿也就能过得自在。
日子自在了,才能可着畅快说话。
人杂了,好人坏人混到一块儿在市井里头走,脑门上也没有顶着‘我是讲道理的人’的字,谁也分不清谁。
老天爷既让人长了唇舌,便是要说话辨是非的,甭管是为了讨说法还是什么,起码叫人知道自己不能够被随意被摆布。
若是别人让自己难堪,下不来台,结果因为先前受贯了拘束不敢放声多言,吃了一肚子哑巴亏,到头来只有越想越气,心里面像是吞了蝇虫一般恶心,想寻处地方发泄又不能够,时间长了便会积压在心里边,气就变成了怨。
怨恼多了,便要生出许多恨来,心里头恨极了,却又已经不记得这源头是从哪里来的了,于是恨便生了悲。
悲极一时再回过头来,原先身边那些人都畏惧自己,到头来一个可以倾诉的人都没了,一辈子就这样寡欢终了。
您说,那可得有多难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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