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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咯,不到十里路。”
她听着这话,心里面原本逐渐提起来的希冀又重新重重地落了回去。
十里路,若是靠两条腿走,也至少要走半个多时辰,她一个向来出门都靠牛车的人,脚上走几步或许腿就要发软了,此刻真是痛恨为何原先要那般听从父亲的话,说不去学骑马便真的不学了。
可她是一刻也等不了了,于是在车中将自己垂在两肩的发髻往脑后拢了拢,又将堪堪曳地的裙摆往上提了些在腿上扎了个结,咬着牙心一横,手上挽着有些分量的包袱,自那马车上面跳了下来。
“不麻烦您了,我有要事,今个儿必得到了那洛阳城。
不过十里路,我走着去便是。”
她想在荷包里摸索着给车夫两枚铜钱,却只摸到最后一小角银子,在那车夫愈发明亮的眼神里,颤着手掏了出来。
“方才这一路,多……多谢了。”
她怕自己反悔,忙不迭往官道前方冲着走,不一会儿身旁便又都是被来往牛蹄与马蹄踩得瓷实的白地,扬着土灰,蒙蒙地往她面上敷。
韵文走得很急,气儿也短,喘得一张面孔发白,脚上虽逐渐酸麻僵住,却仍旧一根筋儿地往前面走。
阿娘对她这般好,这般温柔的一个人儿,她这辈子最要紧的便是她阿娘了。
官道虽宽敞安宁,然总归还是在乡野之间的,虽说路旁立着木牌,她至少不会走错方向,然刮起来的风依旧不论四向。
脑后的发髻也松散开来些,腿上原本绑好的裙袂也逐渐散开来,卷着脚下的尘泥,为一心朝着洛阳城奔赴的人儿添了许多狼狈。
她不知自己究竟走了多久,亦是走了多远。
一路上莫说是牛车与马车了,就是一个活人都没瞧见,她就是想有厚着面皮沿路拦下让自己搭乘一段的心,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白日里最明亮的那段时间被她完完整整地睡了个囫囵觉,此刻天色又是逐渐阴沉下来,同她逐渐悲凉的心一样。
她明白,若是自己不能在酉时之前瞧见洛阳城的城门,恐怕今夜便再找不到一个栖身之所了。
干着唇,身上也没有带水囊,她觉着瞧着眼前官道旁边的树干,似乎都有些模糊着打颤。
她觉着人到了濒临绝望崩溃时,一定是会胡思乱想的,因为她忽得在内心深处似乎听见了一些不紧不慢的牛车马蹄声。
她摇了摇头。
定然是自己累得要晕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自己走了一路,一个人都没有,怎得这会儿又有人了?
可那声音逐渐清晰而响亮起来。
她怔怔地抬头,远远地瞧见去路的方向,有人夹着牛车迎着自己过来。
韵文有些着急,心里面忽然冒出一个馊主意,于是伸手往地上抹了两把泥灰,又胡乱地往自己脸上抹。
这是她这辈子第一回厚颜无耻。
她放弃了心里面最后一点儿怯生的恐惧,直直立在官道的中央。
于是果不其然,那牛车只好缓慢停在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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