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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同貌双生
车上有接应的人,靖翎一上车便被人压坐车内,綑上了手脚,自知挣扎无用,靖翎所幸便静静地坐着,直视挟持自己的人。
这批匪徒,面目不遮,戾气尽显,想来是置生死于度外,靖翎思索着他们可能会是什么来历,这三年她深居简出于肃王府,外出时亦打扮朴素,即便携有女侍僕众,要能一眼认出她的身分却也不是谁人都能做得,只有一个可能,这帮人知她已久,亦知道对鹿原来说,自己能成为筹码,想到这处,靖翎感到一阵恶寒。
鹿原这三年来在朝谋事做了什么并未让她知晓,但隐约的,几次入宫餐宴时能感觉出朝堂人事的变化,或多或少有树敌,不过又是谁能想到以她为质?
苦思之间,马车开始颠簸,想是进入了山路,靖翎想起方才匪徒说的泉山寺,她知道这座寺,泉山寺地处偏山,所奉亦是少有人信仰的九面观音,想到此处,靖翎突地觉得自己理清了思绪。
九面观音在京中少有人信奉,但往北去,邻近帑岘的地方倒是有不少信众,此前努申、寒麓与帑岘的联军大败,但未必没有残馀的族人寻仇,而鹿原是此役主力,必是这些馀党的眼中钉、肉中刺,但,这些外族人又是如何得知挟持自己能威胁到鹿原?
这时,马车停下,坐在靖翎身旁的人将她一把扛上肩带下了车,匆匆地进了寺埕,靖翎被人扛着,头下脚上,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待到她不再晕眩,已经被扛进了一间摆着香炉的偏房。
房里有人等在那里,靖翎被扔在了地上,一抬眼看去,靖翎不禁一愣,这人她见过,当年陀乙带着北域数国首领以亲睦之名来访时,那场夜宴,这人也是座上的其中一位。
「帑岘少主?」不自觉的呢喃出此人的称谓,靖翎觉得不可思议,帑岘参与此前战役应元气大伤,自家少主若尚在人世,任其潜到靖氏都城行掳人之举未免也太过不智。
面前的男人笑了起来,朝靖翎一揖:「公主好记性,竟还记得吾兄样貌」,靖翎听着睁大了眼,难道帑岘少主竟有同貌的双生兄弟?
男人不再说话,兀自在一张椅上落座,似乎在等什么,靖翎很快便回神,想通了原委,此人必是在此等着要杀鹿原,他手上能动的人手不多,想以此大乱靖氏都城是没有可能的,但绑了自己,便能要胁鹿原,或能以计杀之,只是这帑岘人是如何知道自己与鹿原的牵扯,难道肃王府内……思及此处,靖翎觉得后怕,若内鬼是鹿原的心腹……
四十七、她心疼他
焦虑的等待并没有太久,一个持刀的男人匆匆入屋,对那与帑岘少主有同一模样的男人低语后,靖翎便被身侧的两个守卫拉扯起身,跟着男人一起出了房门。
门外寺埕内,可以看见持刀的兵卒数人,戒备的朝着寺门,而寺门外,马蹄声不绝于耳,想来是来了不少人,但片刻后,步入寺门内的,却只有鹿原一人。
一身玄袍素净,鹿原缓步走来,只持一剑,神色淡然,在男人面前站定后,倾身作揖道:「臣来迟了,还望殿下恕罪」,眼里看的,只有靖翎。
男人见鹿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一时怒极,抽刀就往靖翎脖子上挥去,刀刃还未近靖翎的身,便被鹿原的剑隔开,靖翎在这铿然的刀剑声中惊讶的发现,鹿原竟已窜到自己身侧,长剑一震将那男人甩开,「低头」鹿原喝道,靖翎连忙矮下身子,那寒光闪闪的长剑便已挥来,划破靖翎身边那两个守卫的喉管。
感觉肩膀被鹿原搂住,靖翎抬眼,便看见鹿原专注地使着剑格退袭来的刀剑,然后一点一点的带着她往寺门退去,只要靖翎不在寺内,这些帑岘的亡命之徒便不足为惧。
这寺埕到寺门的距离也就几步,一到寺门边,鹿原便将靖翎推出门外,寺门外整装待发的肃军也在这时涌进寺内,不多时,寺里的乱党便被尽数击毙,只留下那与帑岘少主同貌之人。
站在寺门外,靖翎看着鹿原从地上的尸身抽出长剑,转腕一挥,甩去刃上残血,神色狠戾,但一抬头发现了自己的视线,鹿原脸上瞬时有些许无措的慌乱,他匆匆将长剑收入鞘内,大步来到靖翎身边,替她除去手脚上还绑着的绳子。
「鹿平野」靖翎看着跪在自己身侧替她松绑脚上绳子的鹿原,忍不住喊他,不过鹿原像是要掩饰方才没能藏住血性的狼狈似的,只是应了一声,还是低着头,专注地解着靖翎脚上的绳结。
「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靖翎放柔了声音问道,能感觉到鹿原的动作一顿,靖翎蹲下身来,低头去寻鹿原的脸。
鹿原知道靖翎顽固,自己是避无可避,也就抬眼对上靖翎的视线,却没想到,看见的是她含泪的双眼,那瞧着自己的眼神满是怜惜,「羽儿」他迷茫的抬手去抹那溢出靖翎眼角的泪水,却不明白靖翎为何而泣。
靖翎伸手揽住鹿原的脑袋,她能感受到还在周围清理现场的肃军将士们投来的惊异眼神,但她管不了这么多,她只是因为瞬时体悟到过去厌恶军武训练的鹿原是受了多少磨难才练就这矫健的身手,得杀了多少人,才能成了这从容甩去剑上残血的模样,她心疼他。
四十八、一叶孤舟
鹿原看她沉静在情绪里,虽不知原因,却知道她的失态全是为了自己,但众目睽睽下的被窥见那本该只专属于自己的真情流露,鹿原还是有些不愿意的,于是将那拆的七七八八的绳子扯开,就着靖翎揽着自己的姿势将人抱起,大步走到自己候在一旁的坐骑边,一手抱稳了怀里的人,另一手抓住鞍头,俐落的上了马,一夹马肚,就这么扬长而去。
靖翎坐在了鹿原腿上,疾驰而过的风让她顿时冷静了下来,她现在半挂在鹿原身上,其实姿势不算稳当,虽然鹿原护着,靖翎还是不由自主地搂紧了鹿原。
鹿原拉了下缰绳,让马慢了下来,泉山寺在偏山里,一离了寺,便没了人迹,只有青竹成林,鹿原低头去看靖翎,神色带着丝歉意,柔声道:「让殿下受苦了」,靖翎看了他一眼后,只是淡然地摇了头:「我没受苦,就只是被绑了一下,不过,你来时似乎根本无意交涉?」
鹿原搂着她的手有些微的颤动,靖翎再抬眼看他,鹿原已经移走了视线,只是平淡的解释:「为首之人是帑岘少主的双生兄弟,一胎同胞,一个注定为王,另一个则成了亲兄弟的暗卫,为王者死,为暗卫者也要殉,他入京城后便四处打探与我有关的事,想来是想为兄弟报復后再去寻死」
听鹿原说到这里,本还想着要提醒他提防王府内恐有细作的靖翎打消了念头,这不明摆着是鹿原为了擒敌自己透出去的风声吗?
靖翎收回了搂着鹿原的手,也收回了视线,耳边听到鹿原略带着急的语气说「殿下,危险!
」,但靖翎也不想再管顾,她读不透鹿原,这人心悦于自己,却愿意为了各种理由置她于险地,然后再暗自难受。
「鹿平野,互相折磨,有意思吗?」她问出口的声音心灰意冷,有情又如何?两颗心再近,也隔着山海万重,鹿原瞒她的谎是山,鹿原在意的家国社稷是海,她终究是鹿原心海里漂荡浮沉的一叶孤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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