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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孩子,照理说五个月应当显怀了,可这回却完全没了动静。
叫太医把脉,说是还在,但又支支吾吾表述不清,似乎是伤了根基,无外乎两种可能,一种是孩子个头小,长得慢些。
另一种较为悲观,殿下经此浩劫心血已干,再等半个月,如果依然不见腹部隆起,那恐怕不大妙,必须用药把孩子打下来,否则死胎滞留体内,对殿下身子不利。
铜环忧心忡忡,没敢把太医的话告诉她,只和余栖遐商量。
原本打算将计划推迟的,但机会很难得,余栖遐沉吟半晌拍板:“带个太医一起上路,就近随侍,好为殿下保胎。”
八月十五转眼即到,一切都预备齐全了,因为怕有暗哨在高处监视,所有人照旧分散在各处,静静等待天黑。
锦衣卫们的罩甲下都别了细竹筒,竹筒里装满火药,每个人随身携带十来个,到了万不得已的当口就点燃,誓死也要保护长公主逃出去。
然而事情总是那么凑巧,掌灯时分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小太监气喘吁吁进门来,捏着公鸭嗓说:“各位大人,殿下见红啦,今儿怕走不了了。”
孩子确实又没了,那时婉婉穿戴齐全,只等外头人来传话。
谁知坐着坐着,小腹开始坠痛,又等了两刻钟,仿佛泄洪似的,身下的垫子竟湿了。
她不知什么缘故,下意识拿手抹,举到灯下看,掌心里一片殷红。
浓重的血腥气蔓延开,她喃喃说完了,到底没保住,产下了个死胎。
孩子可怜,比上回的还小,因此婉婉倒没吃太大的苦头。
不过心碎了,再也拾掇不起来了。
她们卷着绫子出去,她把头偏向了另一边,满脑子胡思乱想。
大邺朝廷没有一个衙门顶用,唯独钦天监最对得起头上那顶乌纱帽。
算得多准啊,六亲缘浅……她慢慢耷拉下眼皮,扭曲地牵了牵唇角。
也好,干净了,一身轻松。
上回痛不可遏,这回居然感觉庆幸。
横竖她的人生无望,留下孩子将来走她的老路,一生吃不完的苦,何必呢。
八月十五没走成,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那些禁卫不愧是南苑王亲军,他们虽也过节,人却更多了,换做两班替换,房前屋后不停巡视,根本没有可乘之机。
婉婉叫金石和余栖遐来,谢谢他们的赤诚,最后说:“我想了挺多,如果大邺灭亡是天数,那也只有认命。
南苑王总会回来见我的,到时候你们就散了,别再为谁拼命,好好活下去。
那三百名厂卫的阴灵我已然无法面对,再搭上你们,我更加不得活了。”
她不同意走,似乎也没了反抗的决心,既然她想通了,他们全听她的,“臣等只有一句话,殿下战则臣战,殿下和则臣和。”
她迟钝地笑,“是‘殿下降则臣降’。”
转头问余栖遐,“南苑王攻到哪里了?”
余栖遐踯躅了下方道:“已经过了良乡,正往房山进发。”
她的笑容里参杂了苦涩,像外面寒冷阴沉的天气,“这么快……一路过关斩将,了得、了得!”
不知是褒还是贬,谁也参不透她话里的玄机。
过了很久才见她舒了口气,翻着黄历说:“要过年了,好在公主府虽被圈起来,饮食上尚不亏待。
好好筹备,大伙儿过个安稳年吧。
外头越是天翻地覆,咱们这儿越是太平……别辜负了老天爷的美意。”
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她开始剪窗花,喜鹊登枝、瓜瓞绵绵……都是繁复又喜兴的样式。
阖府有三十多扇窗户,她每天剪一个,到年尾正好全用上。
冬日的长公主府,看上去灰蒙蒙的,连檐下的彩画都黯淡了。
不过贴上窗花,似乎又焕发了生机。
就像一张死白的脸上点了朱唇,对比鲜明,甚是好看。
她的眼睛,只能适应昏暗的光线,待到春天来了,便厌见春日的阳光,所以檐下早早挂了帘子用以遮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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