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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上路的第一日,她就没想过在燕京城中找到哪怕一个同行之人,她已经做好了度过一段足够漫长、足够寂寞的时光的心理准备,不敢轻信、步步为营,如履薄冰。
可沈洛歆……这个大染缸里少有的干净料子,并不似她最初看起来的那么……平平无奇。
却有男子轻笑声起,声音低沉悦耳,落在耳中如上古琴音的低吟,然后才见一袭湖蓝长袍的男子背手而来,器宇轩昂,眼底染着霁月风光,“没想到,我们家小丫头刚来没几日,就认识了新朋友……老夫人若是知晓,定能放心不少。”
姬无盐微微一愣间,眼底冷意尽散,“古厝。”
……
有人同行,总好过于踽踽独行。
北国之都的盛夏雨夜,凉如水。
白日里金碧辉煌的宫殿在入夜后总有些说不清地渗人的凄凉,或远或近的蛙鸣四下应和着,像一曲随心的童谣。
宁修远跟在提着灯笼的公公身后沉默着穿过绉纱微拂的长廊,进了重兵把守的殿宇。
皇帝方至中年,因着周身沉稳的气质看起来年龄更大些,对着款步而入的宁修远唤道,“来了,坐。”
并无几分君臣之分。
待宁修远坐了,皇帝才抬抬下颚,看似闲话家常般地随意,“你觉得太子如何?”
“一表人才、仪表堂堂。”
皇帝一噎,冷嗤,“朕要你说这个?”
“那陛下深夜召臣入宫,又是问的什么?”
这厮……皇帝咬着后牙槽,最初的随意早已破功,一字一句,“你再同朕装傻?”
低头轻笑,倒也没再顾左而言他,支着下颌看皇帝,“您自个儿力排众议选的太子,为人处世自是极好的,做事也周全漂亮……”
“宁修远!”
“别急……微臣还未说完。”
安抚着已然炸毛的皇帝,宁修远换了个更舒服地坐姿,懒洋洋看向皇帝,“微臣所言,句句肺腑。
太子做事的确漂亮周全,已然超过了他那个年龄那个阅历该有的水准。”
皇帝目色一凝。
“想来陛下召微臣入宫,是要听真话的,那微臣便说说真话……太子终究不是陛下当年,他是在众星拱月里长大的,行事周全也只在表面只是为了让一切变得‘好看’,思维不够缜密,也体察不到民心民意,加之……”
后面的话,没说。
皇帝却懂了——加之背后的左相。
太子为长,却非嫡。
其母贵妃出自左相一族,左相势大功高盖主,如今借着太子之势愈发猖狂不知收敛,皇帝早有心思要打压左相,只是于先帝时期就已达鼎盛之势的左相府早已成为轻易撼动不得的庞然大物,轻易动不得……
皇帝磨了磨后牙槽,就听宁修远问道,“是以,明明正值壮年,陛下何苦急着立太子呢……”
呵。
为何?
皇帝所有涵养消失殆尽,一拍面前紫檀木桌,“还不是为了扶你上位!”
左相势大,党同伐异,要想打压左相,势必就要扶持另一股势力,而宁国公府就是皇帝意欲扶持的。
只是,宁修远终究太过于年轻,彼时左相一党极力反对,皇帝不得不做出让步……
“哦。”
宁修远摸摸鼻子,到底是想着顺顺那位的毛,“说起来……这几日倒是在城中发现个有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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