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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顾衡饱饱地喝了一顿热粥,泡在略微有些发烫的洗澡水里时,却对郑绩几乎有些过分的热情周到,和这份洞察入微的体贴感到一丝久违的忌惮。
不请自来的李厚朴也厚着脸皮在新宅子里住下。
这一路上他完全可以说是晕过来的,偏偏一下船就恢复了精气神,叫人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偏生他也乘觉,轻易不往顾衡顾瑛面前凑,只常以侄孙的身份在张老太太面前转悠。
张老太太极喜欢这个性情憨直且不多话的小伙子,心想当不成自家孙女婿,当个侄孙子也不错,就默许了李厚朴一口一个叔姥姥的诡异称呼。
好在接下来的第二天第三天郑绩都没有出现,顾瑛也渐渐总领起小院中的事物。
眼下重中之重就是明年二月的春闱,满打满算不过五十天左右。
所以她当下最要紧的,就是安排好一家人的吃穿住行。
这些事顾瑛在莱州是做惯了的,因此很快就能上手。
她又不是自小娇养的人,即便是一时请不到合适的仆从,和钱师傅父子也能把家里打理得干干净净。
唯一让她诟病的就是京城的物价实在是太贵了,五两银子在莱州时一家人可以用一个月,在这里只能少少地用几天。
当然在莱州时,大部分的蔬菜和粮食都是自家种的。
京里则完全不同,连一小捆手臂长的柴禾也要两文钱。
一家子开始各忙各的,只有张老太太有些无所事事。
她之所以不顾年事已高闹腾着要到了京城来,除了担心顾衡一不当心变成陈世美之外,也格外担心他在会试期间吃不好穿不暖。
本来在济南府乡试之前,顾衡就因为汪太太的那杯毒酒伤了身子。
虽然人年轻当时又立刻清了毒,但若不好好调养只怕也会坐下病根。
那钱师傅再细心也是个大男人,在济南府将就也就罢了。
在寒冬腊月的京城,一个不好染上风寒,那可是要人性命的事儿。
所以老太太一直起心想让顾瑛跟在一路。
这丫头人能干又爽利,眼里又看得见活计。
但毕竟是个年青姑娘家,日后又有那样的打算,名声上就不能有丝毫缺损,因此少不得她这把老骨头也从南到北地倒腾一回。
除此之外,张老太太有心到京城的金银铺子里走一遭,想打听一下有没有人认得顾瑛从小带在身边的那对银碗。
但一来人生地不熟,二来顾衡如今正是要紧的时候,万万不敢分他的心神,就只有把这桩事先压在了心底,看以后有合适的机会再说。
顾衡忙了两天之后,才忽想起方县令神神秘秘托他捎的书信。
对于一时想不通的事,他向来不愿意多想。
不管郑绩所为何来,到最后终究会露出马脚。
因为到最后时,所有的结果都会一一呈现,眼下先按照约定把书信送上门。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眼看今日天光还早,顾衡就吩咐钱师傅在外头雇了一辆马车,两个人得得地过银锭桥到鼓楼,大半个时辰后才到了前街南月芽胡同。
这倒是一片稍稍富贵人家所居的宅子,虽然看起来不大,但是约略也有三进深。
门上的管事听顾衡道出来意后,客客气气地将他们招呼进偏厅。
只推说主家临时有事,让他们主仆在此稍候片刻。
本就是贸然前来,顾衡自然无可无不可,悠哉悠哉地坐在椅子上品茶。
暗里猜测方县令的这位叔伯兄弟多半是六部某位不打眼的京官,品级大概中等位置。
但是绝对手握实权,不然养不起这处雅致的私宅。
也不知雕梁画栋的后院里,有没有通晓诗文却满腹闺怨的绝代佳人?
偏厅不大,左右各摆着两把红木四出头官帽椅。
靠墙是一张束腰马蹄足的翘头神案,紫檀架上供奉着一柄嵌螺钿八吉祥玉如意,中堂挂着一幅巨然散人的碧青山水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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