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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脚下有一个小村庄,名叫柳家村。
村子不大,仅有二百多口人,村民多以种田打猎为生。
柳家村村口有一棵老柳树,饱受岁月侵蚀,就连村里最老的老人也不知其年岁。
往年此时节,那遮天蔽日的柳条上早已抽出翠嫩的柳叶,层层叠叠,绿意盎然,清风吹过,婀娜摇摆。
可今年此时,枝干上却不见半点绿色。
干褐的树皮由树干上一层层翻起脱落,枯黄的柳条簌簌地往下掉,似乎这棵不知年岁的老柳树已经枯死了。
清晨五时,天边刚露鱼肚白,柳家村的村民就早早地起床,男女老少纷纷走出家门,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往村口的老柳树走去。
今天是三月二十,春分,当地有祭天的习俗。
意在祈求上苍庇佑,新的一年风调雨顺,庄稼丰收,稻谷满仓。
是个喜庆的日子。
然而,村民的脸上并未看见喜庆日子该有的欢喜。
恰恰相反,年迈者,蹒跚而行,时不时摇头哀叹;中年者,紧锁眉头,步伐沉重,一脸苦色;年轻者,握拳踢石,暴躁不安。
就连活泼好动的小孩,都低着头一步一步跟在大人们的身后,没了该有的朝气活力。
沉闷与压抑笼罩着整个柳家村。
确切点说,整个南方大地都在被这种沉闷与压抑笼罩着。
自去年立春至今,一年又四十八天,整个南方大地滴雨未下。
现如今江河断流、湖泊干涸,大地干裂、草木枯萎,入目尽是枯败死寂之色。
地里的庄稼连着季地颗粒无收,老百姓吃尽了存粮,吃光了草根树皮,正在死亡边缘苦苦挣扎。
旱灾,这头来自地狱深渊的恶魔,已然扬起它手中的镰刀,准备收割南方大地千万人的性命。
往年春分祭天,柳家村都是猪头三牲摆在老柳树下,由老村长念完祭文,然后锣鼓齐鸣,全村老少欢欢喜喜地过节日。
可今年却是不可能了,因为能吃的东西全都吃光了,哪里还有什么猪头三牲,就连摆上三碗白米饭都是奢求。
老村长名叫李德贵,今年七十有六,身子骨尚且健朗,若无大病大灾,再活几年不成问题。
别看他年纪大,可脑子一点也不糊涂。
现如今旱灾荼毒,各家各户都是数着米粒煎熬度日,所以今日虽是祭典大日,他并没有死板遵从,非要准备猪头三牲等祭品不可,而是吩咐村民们摆上三碗清水即可。
他说若苍天有眼,自会体恤百姓疾苦,不会怪罪。
村民们照老村长的吩咐,在老柳树下的祭台上摆了三碗清水。
六时整,红日跃于东方天际,光芒喷吐,刺破苍穹。
苍穹之上,万里无云,蔚蓝如洗,又是一个大晴天。
“哎——”
老村长捋着雪白长须,透过老柳树的枝桠缝隙望着蔚蓝天空,长叹一声。
又是一个大晴天,再不下雨,百姓何以活命啊。
苦笑着摇摇头,拄着柳木拐杖走到祭台前,整理发冠衣衫,跪伏于地。
其身后二百余村民皆跟着跪下。
呼——
一阵风吹过,枯死的柳条簌簌地落下一片,打在众人的头上身上。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子,颤颤巍巍地捡起一根柳条,捧在粗糙干瘦的手里,凹陷的眼窝里噙满泪水,额头抵着柳条伏在地上,悲由心头起,禁不住呜咽道:“柳树爷爷枯死了。”
老婆子的这一声呜咽激起了所有人压在内心的凄凉与悲伤,霎时间,男女老少眼眶全都红了,抽泣声连成一片。
老柳树在柳家村人的心中,更像是一位陪伴他们成长的至亲,他们与老柳树之间的羁绊,尤其是上了年岁的老人,或许说不清道不明,但却是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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