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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若是按照汉人的说法,军臣大单于,可就是我的杀父仇人了……”
语带阴狠的发出这几声呢喃,伊稚斜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目光,透过单于庭本部营地的一个个毡帐,直直落到了营地最中心、最高大的那顶毡帐之上。
——单于王帐!
草原游牧之民心中,至高权力的象征!
只是此刻,在伊稚斜眼中,那顶草原上绝无仅有,便是放在汉人的地盘,也不必某些宫殿小多少的大帐,却透露着从内而外的落后、愚昧。
一颗颗被制成酒器的人头骨;
一根根以人骨制作的法器、乐器;
还有那随处可见的动物皮毛、眨眼便在南池周围,染了一圈污红的血腥。
“汉人,已经找到了第二种农作物,再也不需要担心有汉人吃不饱肚子;”
“而我游牧之民,却依旧在指着牛羊牧畜下的奶,来勉强果腹。”
“——汉人的双手,可以种出自己的食物,以及制作衣服所需的蚕丝;”
“而我游牧之民,却只能钻在牛、羊的肚子下挤奶,或是把别人从牛、羊肚下挤出的奶抢回来……”
···
“我大匈奴,已经走上了衰败的道路。”
“——要不了多久,汉人便会彻底强大起来。”
“他们会带着能铺满整个草原的粮食、能遮蔽整片天空的布匹,来向我游牧之民,清算过去的一笔又一笔血债。”
“到了那时,我大匈奴,又该何去何从呢?”
“在军臣的率领下,我大匈奴,会沦落到怎样的地步呢……”
策马缓慢行走在草原之上,伊稚斜只一阵说不出的憋闷。
作为先右贤王最杰出,同时也是唯一幸存的儿子,伊稚斜对于已知世界另一个大块头的了解,可谓是极为深刻。
但也恰恰是因此,伊稚斜才会对匈奴、对游牧民族的未来感到担忧。
——死去的故右贤王,曾亲口对伊稚斜说过:在短短几十年前,高墙以南的汉人,还是无比羸弱的奴隶。
他们的军队面黄肌瘦,他们的士卒手脚无力,他们没有战马、没有拉开弓弦的力气,只能靠以命换命,才能对匈奴勇士造成杀伤。
伊稚斜年幼时,也曾亲眼见到过一个汉人村寨——足足上千人口、上百青壮的汉人村庄,被区区十几个草原勇士屠戮殆尽!
但伊稚斜看到了汉人,一步步从过去的羸弱不堪,逐步强大到了如今,士卒高大强壮、孔武有力,甚至徒步就能和策马的草原勇士势均力敌的程度。
伊稚斜很清楚:大匈奴需要改变。
大匈奴需要连年不断地入侵,来迟缓汉人强大起来的速度,并全面向汉人学习一切有用的东西,来让匈奴强大到汉人永远都追赶不上的程度。
这不单是伊稚斜的想法,甚至都不是伊稚斜最先提出,而是伊稚斜死去的父亲:先右贤王的观点。
只可惜,军臣为了自身权势、为了一己私念,不惜在单于庭发动武装镇压,一举血洗了右贤王一脉的势力。
虽然没有赶尽杀绝,又为安抚人心留了伊稚斜这颗独苗,但单于庭的风向,却也自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老上单于之时,左贤王军臣一脉主张西进,右贤王一脉则主张南下;
老上单于却并未曾顾此失彼,而是将西进、南下的战略任务,分别交给了左右两系一同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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