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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启新元三年,冬十月。
睢阳东五十里,吴楚叛军大营。
相较于两个月前,发动叛乱时,此时的吴王刘濞身上,更多了一股杀伐之气。
一众吴、楚将帅也都从先前,那因为连战连捷而沾沾自喜的模样,逐渐变得从容稳重,颇得将之风范。
——战争,永远是军人最好的涅槃场。
一场战争,足以让一个怯懦的人,在活着走下战场之后,发生脱胎换骨的变化。
尤其是一场惨烈,而又占尽优势的战争……
“见到天子的节牦,吴王,难道不应该跪拜迎驾吗?”
大帐内,长安朝堂派来的使者:太常袁盎、宗正刘通二人,正持节屹立于正中央。
两侧,一众吴楚将官嗤笑连连,却分明没将这两位‘当朝九卿’当回事儿。
上首主位,吴王刘濞更是无比从容,眉宇间,甚至还隐约带上了一抹倨傲。
“长安的天子,自知无法阻挡我大军兵威,故而只能杀死自己的九卿之首,以图寡人能‘心满意足’——完成了‘诛晁错,清君侧’的心愿,便退兵撤回吴地。”
“如此软弱无能的人,难道不是让太祖高皇帝蒙羞、让我刘汉国祚蒙尘吗?”
“这样一个人,端坐于未央宫的御榻之上,难道不是天下的不幸?”
···
“这样一个‘汉天子’的节牦,寡人,又怎会屈膝相迎?”
“更如今,寡人即下睢阳,而与长安划江而治。”
“——莫如说:寡人,已为东帝矣~”
“又尚何谁拜?”
轻描淡写的一番话,只惹得袁盎、刘通二人面色齐齐一紧,颇有些惊愕的环视起四周。
却见帐内,一众吴楚将帅仍淡定自若,丝毫没有因为刘濞那‘东帝’的自称,而表露出任何异常。
就好像是听到了一个客观事实,如‘太阳东升西落’之类。
察觉到这一状况,袁盎心下只又是一苦,不由有些悔不当初。
“飞鸟尽,良弓藏;”
“狡兔死,走狗烹。”
“袁丝啊袁丝……”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怎就将那狡兔给弄死了呢?”
心下如是发出自嘲的哀叹,袁盎望向吴王刘濞的目光,只愈发带上了些凄苦。
到了这一步,袁盎又如何不明白:天子启是在丢弃晁错这把利刃的同时,将自己这柄剑鞘也一并丢了?
说是假节出使,来‘劝降’吴王刘濞,但明眼人都知道:袁盎此行,九死一生。
——刘濞当然不可能因为晁错的死,便就此退兵!
几十年的隐忍,刘濞既是举了兵,就必定是不成功,便成仁!
尤其眼下,睢阳战事愈发不利于长安朝堂,以至于刘濞都敢当着长安天使的面,说出那句‘寡人已为东帝,尚何谁拜’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长安朝堂派来见刘濞的使者,除了多送几个人头,或几个兵丁给刘濞之外,再无其他意义。
就如此番,袁盎假节出使,就连袁盎自己也知道:刘濞根本不可能听劝。
非但不会听劝,甚至还会将袁盎强留在身边。
果不其然,在明言表示‘我已经是东帝了,不需要再向谁跪拜’之后,刘濞下一句话,便宣告了袁盎彻底失去人生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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