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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知了的叫声隐隐传来,起先是游丝般的一线,渐次扩大成片,不知不觉盛夏已经来了。
婉婉搬到东边的八角亭里纳凉,那地方是阖府最高处,八面都装有上下一体的雕花门,可以随风灵活转动。
她带上了东篱,在靠墙的地方按了一张大大的竹榻。
东篱已经学爬了,地方宽绰,方便他随心所欲地摸爬滚打。
只不知怎么,东篱这两天有点无精打采。
后来开始腹泻,一连好几天,没有要止的意思。
请了太医来诊治,开方子吃至宝锭,全无用处。
婉婉着急不已,问怎么办才好,倒是二门上的李嬷儿说了一句:“别不是冲撞了吧?哥儿拉的都是菜叶色儿的,我们老家有个说头,怀了身子的人抱孩子,那孩子一准儿闹肚子。
回头剪件衣裳给他做尿布吧,转天就好了。”
众人面面相觑,怀身子?谁?
还能有谁呢,跟前的不是没出嫁的姑娘,就是上了年纪的嬷嬷。
奶妈子进了府,和家里也断了联系,更不会怀孕了。
看来看去只有婉婉,众人把视线一致停在她身上,她白了脸,“怎么会有这种事儿!”
传太医请脉,结果真的有了,她坐在榻上,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这孩子来得这么不是时候,难道老天爷看她遭的罪不够多,还要接着雪上加霜吗?她和良时,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这孩子究竟是为了挽留谁?因为之前的种种,恐怕再也不能重修旧好了。
一只花瓶碎了就是碎了,就算锔起来,补丁密密麻麻那么碍眼,还好得了吗?
她说:“先别声张,再瞧瞧吧。”
算了算时间,应当刚满三个月。
她是那种扁身子,就算怀了孕,不到五个月也不显眼。
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她得好好想想。
小酉说:“咱们先前不过扯谎,没想到真有了,这也忒巧了。”
婉婉摇头,“怎么偏偏这时候!”
铜环却鼓劲儿:“这是您的福报到了,给您个孩子,让您振作起来,往后的路还长着呢。”
她呆滞地望向树顶那一丛繁花,心在腔子里突突地蹦,引得耳中血潮翻涌如浪。
手脚无力,这样的症候已经持续好久了,不知道是不是有孕的缘故。
她躺下来,闭上了眼睛,记挂前方战事,睡也睡不好,这孩子恐怕难以作养。
良时走了有二十来天了,府外的禁卫相较之前稍稍宽松了点。
余栖遐想了个法子,买通每日进来送菜的挑夫,请他帮着打探外面时局。
那个挑夫还算尽职,鸡毛蒜皮传点消息进来。
但因本身是农户出身,分不清主次,余栖遐便教他往茶馆和鸟市上去。
那里是各种时事汇聚的地方,闲人多了,闲话便也多了,可以探听到一些有价值的新闻。
婉婉盼着听见邺军得胜的消息,哪怕是一场,也能鼓舞士气。
可余栖遐进来,丧气地摇头,“失利,束城一战损兵折将。”
隔了两日又进来,迟疑道:“奇怪……平舒至文安一线无人把守,被祁人轻取了。
如今大军在瓦桥扎营,下一步应当是归义。”
婉婉自小做学问,对看过的东西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经她手拓下来的地图,她基本能够照原样重新临摹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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