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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迂回曲折（第1页）

城市永远没有月亮升起这个过程，好像一出来，就被人放在那里一样。

因为城市的夜晚也是灯火通明的，永远无法体会那种月亮升起的过程与祝待的惊喜的心情的吻合。

在蓝寨村，欣赏月光是几百年来一直遗留下来的习惯，不论心情好不好都会一家大小坐在门口等候月亮升起。

月亮还没有升起，东边的山顶上程现出一抹淡白色的光晕。

小溪旁边，蓝晓明正坐在一个光秃秃的大石头上，咀嚼着往事。

以前考试不及格而被爸爸批评时，他才会来这里孤零零地坐着，一直到深夜。

夜风轻轻地吹，早谢的黄竹叶簌簌飘零。

一轮圆月就浮了起来，好像是从山峦间一不小心就滚出来个冰盘子，晶莹剔透，村庄深邃的轮廓渐渐隐现。

蓝晓明想起了小时候爷爷会拿起一张天上掉下来的油纸印刷传单，传单上有些卡通图案，也有顺口溜歌谣，但是爷爷却总是将那些句子故意念错，目的是要让不识字的蓝晓明心里有个爱国的概念，他摇头晃脑念着：毛主席像太阳，走到哪里哪里亮。

蒋介石像月亮，初一十五不一样……

可是今天看来，这里的月亮并不像是蒋介石一样臭名昭彰，为什么呢？他自己也弄不懂，无奈地甩了甩头。

无心欣赏，蓝晓明想起了新佳乐超市工作的时候，他又想起了自己妈妈受伤而没有更多的钱去省城医院住院，他想起了自己的理想就如月亮一般遥远。

皎洁的月华泼洒下来，小溪上便铺满了碎银。

抬头望去，小溪上面的一条小路是通往乡里的小路，这条小路是村子里唯一通往外界的一条路，无奈村子四面临高山，正如他爷爷讲的，远古时代天上的仙人看这个村子山水好，人也热情而选这个西边的高山缝隙里开凿了一条小路。

这个村子若不是贫穷一些，便也是世外桃源般的宁静。

可是，这里的生活水平却与外面差了一大截，小孩子读书都是靠步行走下山坡到山外面的村子里学校去的，每次看到父老乡亲们赶牛耕地，牵驴陀物时，蓝晓明心里就有种近是痛苦的难受：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改变一下这样的生活呢？

那次，他找到了爸爸说起了这事，结果令他更加不可理喻，竟然是几百年的老祖宗就留下这个村子给我们生存，我们如何去改变？村子不是我们一家人的，要改变是大家的事，别瞎操心了——

当然这些话，蓝晓明是不能接受的，直到他细心观察到村民不想改变这里的现状，是因为没有领导人没有足够的资金去改变，稍稍有钱的就搬到城里去了。

于是村子里就成了贫穷与偏僻的代名词，那些儿时纯真的笑声便也随着小溪渐渐久远了，蓝晓明才从悠远的记忆里抽身回来，夜已经深了。

或许是知子莫若父吧，他爸爸第一时间就能找到他：晓明古（方言），是不是没有工作了？

低着头，望着溪水淙淙，蓝晓明默不作声。

——原来，蓝晓明回家竟然没有告诉家里，自己离职的事情。

“晓明古，没有工作就没有钱，怎么娶媳妇呢？”

蓝晓明心里有些莫名的难过：“阿爸，我想先做老板再娶媳妇呢。”

“趁着年轻要去城里混出个摸样来，别像自己一样窝在山沟里没出息，我们不是什么大官员的后代，改变乡村的大事让她们去做吧……”

望着父亲干凅如古井的眼睛，眺望远方的视线如针芒一样割伤了眼，蓝晓明停住了解释的嘴巴。

月光下的爸爸花白的头发，瘦弱的身影，心里涌现的又是另一种难受。

摆脱贫穷，他的心更加强烈了！

踩着小路上的黄竹叶，沙沙作响，良久他才轻声问道：“爸爸，我的理想是将旅游事业带回家乡，那些都市里的富人最喜欢去旅游的，如果我们村里公路通了，也算是个天然的旅游区哦。”

“旅游看什么？看我们的几头黄牛吗？”

“爸爸，你可不知道，我还正想用体验农家生活来开发农村呢？”

“别忘了，我们祖宗十八代都是种田的，你的工作都保不住，还谈什么开发农村？”

“爸爸，如果有一天我在乡里租个店铺，开个超市来，算不算是为了村里做了些好事？”

“我不同意，你不知道你妈妈就是因为去超市里买一包洗衣粉质量差而去说理，路上遇到了一辆车……”

他爸爸哽咽着，没有说下去。

“又是伪劣产品惹的祸？”

蓝晓明感觉心口被毒蝎子咬了下般厉痛。

轻风在吹，父子相对无言，唯有溪水在缓缓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