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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已下落,衬得天际灰蒙蒙一片,屋檐之上泛着一点乳白,是露水凝结成的霜。
天地之间,陷入黑暗,仿佛只有这一点亮色。
一道虚影轻晃,方思阮纵身跃下房檐,悄无声息来到马厩之中,放轻步子,马匹们半卧在秸秆上,沉沉入睡,她从腰间掏出一小瓷瓶,将迷药混入饲料中。
她离开峨眉时,灭绝师太为她准备了不少丹药,如今恰好派上用场。
先前喂给俞三侠的化毒丸,就是峨眉派独有的丹药,能解天下诸多奇毒,即便有一二种毒性无法根除,但也能暂时延缓毒性,减轻毒性带来的痛苦。
她此刻下得迷药能使这个马厩中的马匹们昏睡上整整两日。
这时,余光微微一闪,她回望过去。
角落里一匹通身白色的小马驹从母马腹间仰着脖子,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方思阮一愣,随即朝它伸出手。
它站起身,哒哒地踱步而来,天真无邪地朝她伸出脖颈来。
手拂过柔顺的鬃毛,小马驹呼哧呼哧的鼻息喷洒在她的手心。
她的手一转,顺势从马槽里捧出一把干草递去。
小马驹亲亲热热地卷起干草咀嚼着。
方思阮看着它,忽觉心中生出些柔软,却犹如云烟飘散,转瞬即逝。
曾几何时,她也同它一般,对一切都不设防。
雪岭就如其名终年飘雪,从无四季之分,人迹罕至。
她便是在那长大成人,四周荒寒,只能练武打发时光,待到及笄之日,按照门派规矩,她总算可以出去历练。
起初她看一切都新鲜,草长莺飞,峰峦重叠,无尽的美丽。
雪岭外的人乍一见她,都呆立在原地,回过神后温言软语地上前搭话。
她自然一一如实说了。
她从未与见过那么多人,也从未和这么多人说过话。
可只要听到她提及她师父的名字,他们就勃然变色,拔剑相向。
后来她才知他们口中的魔头就是对她师父的称呼,而她就此被冠上“小妖女”
的称号。
她是何其有幸,刚入江湖就能博得这称号,让所有人都提心吊胆?
经此一役,她学会隐藏起身份,后面的路途倒是顺了些。
但最后终究还是死在他们手中。
药效渐起,小马驹眼皮耷拉着,打了个响鼻,随即垂下头,轻轻嗅了嗅地面的秸秆,倒下昏睡了过去。
方思阮见状往外走去,重新飞回方才趴伏着的屋檐之上,王保保静静趴在原处等她,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他看上去并没有反抗的意思。
相反,从头到尾异常配合,甚至将府中侍卫轮流换岗的时辰一一告知于她,仿佛认定了一切局势都尽数都掌握在他自己手中。
即使面对她这一意外变故,仍应付自如,游刃有余。
或许是思及前尘往事,方思阮的情绪一时低落。
王保保望着她的侧脸,微颤的羽睫之下一双眸子黑沉沉的,透着几分冷淡之意,似乎一切在她眼里皆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罢了。
他的嘴唇忽然凑近她耳廓:“如此就足够了吗?”
温热的气息冲进耳朵,就好像是扑朔飞进了只虫子东撞西倒。
方思阮不适,与他拉开距离,故意说道:“我把你们汝阳王府所有的马都毒死啦!”
她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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