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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合了一年多,朱翊钧也逐渐习惯老张宏慢半拍的说话习惯。
此时听他说的奉承之言中半点激动、感慨的情绪也无,朱翊钧心内有些好笑,甚至因此对他产生了一点好感。
他微笑道:“汝起来,自己找个墩子坐——此时来有什么事?”
张宏谢了恩,但仍跪地慢吞吞道:“一年多来,皇爷勤俭克己,用度已无可再减。
臣忝为司礼监掌印,若仍让皇上从吃穿用度上简省,惭愧无地。”
朱翊钧见他不起身,也不为己甚,心说你爱跪着说就跪着。
听他两句还未说出求见目的,心里好笑之意又重了些。
笑道:“汝不妨直言。”
张宏语气还是无甚起伏,轻声道:“禀皇爷。
司礼监为内廷之首,每年各监、司都给臣些例银。
奴婢一个阉人,要那些银子没什么用处,想献给皇爷。”
朱翊钧听他要献出司礼监小金库,心内暗暗的有些感动。
笑道:“例银能有几何?你做掌印,也不能光喊着口号让人卖力,偶尔也要赏人,分些份子与属下,自己留着吧,心意朕领了。”
听他这般说,张宏身体一阵颤抖。
朱翊钧在床边坐着,看着他面前金砖之上滴下了两点水迹,应该是流泪了。
听张宏哽着嗓子奏道:“臣在内书房读过书,自己也看些,未闻仁慈、圣明如皇上者,此为臣肺腑之言。
——臣要献的,为一年六十万两。”
朱翊钧听了,以为出现幻听,在床上掏掏耳朵。
不由高声问道:“多少?”
张宏奏道:“自宪宗以来,内廷其余二十三个司、监首领每年都要孝敬司礼监掌印,百余年都是如此。
世宗时,孝敬例银已经涨到了三万两每年。”
朱翊钧听了,张大了嘴巴。
张宏又低声奏道:“司礼监掌印几年,即可赚下几辈子花不完的银子,臣此前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
朱翊钧回过神,又叫张宏平身。
张宏恭恭敬敬爬起来,自己搬了个小墩子坐着。
朱翊钧定定神说道:“列祖列宗这百余年都不知道?”
张宏回奏道:“回皇上的话,臣在接司礼监掌印之前,为秉笔时都不知道。
此规矩,只在各监、司掌印、提督太监之间流转,当不上首领,一辈子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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