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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年往事,倒溯回去,久远沧桑。
五十年前,床榻上的贺老爷尚尸骨未寒,贺家两兄弟就因家中财产分配不均在祖屋大打出手,持续的口水辱骂、拳脚混战,闹得个天翻地覆,丑事人尽皆知。
大儿子贺江上过几年学堂,文化素质稍高些,为人老实本分,醇和重情,才会不顾父亲阻拦,把名下田亩拱手相让、一退再退,哪知心意被当做驴肝,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小儿子贺海早早辍学,生性顽劣心思歪斜,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整日不务正业,娶老婆后还是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德行。
贺老父一向偏爱大儿,弥留之际半句话没提到小儿子,甚千叮咛万嘱咐要防着点这混儿子,这厌弃的态度触了贺海逆鳞,他暗中怀疑家里还有什么值钱的财产,老不死的肯定要留给贺江。
老爹才咽气,贺海就怒悬头顶,全然抛却手足情,对着兄长一家出口成脏,誓要他吐出藏匿的家产。
血亲撕破脸皮恶言相向,真情被当做泥来践踏,吃人不吐骨头的步步紧逼,贺江算是看透了胞弟的真面目,当着父亲的遗体断绝了关系,两家从此水火不容,相看两相厌。
几年后,贺江辞去乡下赤脚的教书工作,带着妻儿离开向塘村,去了庆城的中心南平市发展,夫妻俩晨兴夜寐,工作勤勉,做着食品贩卖生意,兀兀穷年中终落户香信园。
到这儿两家缘是毫不相干,各活各的,贺海老婆找到这时,本是该避而不见,但面对瘦骨嶙峋的弟妹,夫妻俩念着过不及她。
一番哭诉后,才知晓弟弟贺海染上恶习,嗜赌好酒成性,成日混迹镇中赌场酒馆,昏头欠了一屁股债,家里的良田亩地也早被他败了干净,孤儿寡母家里已经无米入炊,揭不开锅。
贺江恨铁不成钢,便时常接济着弟妹,送出去的钱一笔又一笔,从未有过什么回音,人来了就给些,算是仁至义尽。
直到贺江夫妻相继去世,接济的事儿就落在了儿媳妇儿温婉茹头上。
贺海育有三子皆命途多舛,大儿子身患血液病时日无多,二儿子四岁夭折,小儿子少年时被市井流氓打成残疾。
似个瞧不到头的无底洞般,温婉茹每年都要汇钱过去救济。
大巴上,晕得接近糊涂的苏融从哥哥口中得知事情原委后,晕症都搁一边了,小脸气得青了又白。
“怪不得你要去银行。”
原来是取钱去了啊,她觉得有点憋屈,忍不住道:“叔公以前那样对爷爷,没资格问他要钱。”
跟无情无义的水蛭一样,尽会黏着人吸血。
“放不下。”
贺戍看向窗外,雨幕涟涟。
爷爷放不下,没问也会给,老人家一辈子诚正和善,对谁都好。
到目的地,已是午后,雨势渐收,无需打伞。
与想象中的出入很大,即便带着有色眼镜,苏融也必须承认向塘村山清水秀,景色宜人。
这村子几乎是被茂密的山林围在正中央,闭塞优僻,淙淙溪流隐在灌木丛里,山音袅袅,似人正拂动着琴弦,由外入内,曲水流觞,婉转动听。
远远的,一个微胖女人牵着两个孩子朝他们小跑过来。
她吁吁喘着气,嗓子却很有穿透力。
“是婉茹妹子的孩儿吧?戍儿长这么大了?真俊呐,俺们孩子真没法跟城里比。”
贺戍头点了点,脸上没什么表情,与陌生人无异。
微胖女人有一双大眼,铜铃似的,扫到苏融时,诧异惊道。
“哟,这……这女娃,婉茹还生了女儿?”
她隐约只晓得铭弟和婉茹有个儿子,没成想二人还孕育了小女儿,一点风声都没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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