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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后来逃走的时候,隐约听见一个追来的人说那是我第二次脱离控制了,当然,对于第一次我已经全无印象了。
毕竟你不能指望一个连自己长什么样都不记得的人去记一次失败的逃跑。”
“后来呢?”
楚斯问道,语气有着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的轻低。
“后来花了几年的时间治疗,眼睛恢复了,然后军部把我安排进了疗养院,再后来就被你甩了一脸血。”
萨厄·杨说完笑了一声,“一个非常无聊而没有新意的故事。”
其实在曾经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楚斯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萨厄·杨那样一身反骨的人为什么会愿意呆在疗养院里,甚至在最初的两年里会愿意接受训练营的约束,乃至于出去做任务。
他翻来覆去想了很久,除了找刺激没能想到别的理由,于是便给萨厄·杨身上扣了个别有居心的帽子,算是某种程度上的以己度人,因为他自己就是带着目的去做的。
但是现在,他却觉得也许那之外还掺杂了一些别的,不那么疯狂和逆反的原因。
“你喜欢疗养院和训练营么?”
楚斯问道,“我是说,撇开被我找茬和找我茬的那些事。”
萨厄·杨挑起眉尖,语气带了一丝嫌弃的味道,“你觉得呢?当然非常非常讨厌,每次看到那些幼稚的束手束脚的规矩我都很想干点什么来毁掉它们,它们总让我想到一些不那么舒服的东西。
不得不说,被你找茬和找你的茬大概是那些年里少有的、不令人厌烦的事情了。”
他说到这里又笑了一下,似乎也觉得当年水火不容的两个少年有点幼稚得过分。
楚斯也弯了一下嘴角:“那为什么还呆了那么久?”
“看在他们抄了实验室又治好了我眼睛的份上……”
萨厄·杨道,“勉强忍了几年。”
不论是在疗养院的那些年,还是在训练营,不论是少年时候,还是刚成年,萨厄·杨每一回出现在楚斯的视野里,总是一个人,哪怕周围有再多的人做背景,他身上那股和任何人都没有牵连的气质总会浓重地凸显出来。
以前他觉得那是过于自负导致的傲慢和蔑视,现在却明白了缘由。
如果一个人记忆的起始点就是一片割裂的黑暗,一个封闭的容器,跟世界的牵连除了浑身上下的无数端口和输液管再无其他,甚至连人声都听不见……他大概就不可能再习惯这个有诸多牵系的世界了。
所以即便是现在,即便是萨厄·杨已经有了明显转变的现在,他也依然显得很独,他可以跟唐他们说话,却并没有因此变得熟悉起来,他可以跟邵珩开一些玩笑,却依然没有多么亲近。
正常人之间的往来在他身上呈现出一个非常极端的结果——他和周围所有的牵连全部都是通过楚斯。
这种心理某种程度上和刚开始有情感的孩子一样,就好像漫长的时间又回到了起点,没有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和旁枝……
他只有两只手,所以只能专心抓住一个人。
楚斯看着萨厄·杨的眼睛,弯着的眸子里还含着一点笑。
他的眸子是那种清亮的浅灰,近乎透明,总给人一种冷漠又深不可测的感觉。
好像再怎么笑都含着一种旷久的寂静。
“萨厄……”
“嗯?”
楚斯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伸手抱了过去。
“也许……这样做晚了一点。”
晚吗?
萨厄·杨的下巴压在他的肩窝里,很轻地眨了两下眼。
浅色的眸子掩在半垂的睫毛阴影里,屋内的拟自然光透过缝隙在上面洒了几星细碎的光点,漂亮得完全看不出曾经瞎过好几年。
当初眼睛恢复后,有很长一段日子他都适应不过来。
有时候,他会突然看见周围还是一片漆黑,像完全独立于世界之外的一个孤岛。
有时候会突然听见有几声模糊的电子音,报着一些时间、能量相关的数据,像是开始幻听的精神病人,还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身上始终残留有一丝血味,浓重而甜腥,挥散不去……
但是无所谓。
看,有人毫不介意地抱住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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