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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糟糕的原生家庭（第2页）

她说，“在家不一样能看书吗，还能陪陪我”

于是，我立刻放弃争取，不敢触碰她敏感的神经，怕她伤心，而且，我并不是只为学习，为的是私欲。

一天下午，我和奶奶在地里薅草，地头的大杨树叶子在风中哗啦啦地响，陈曦忽然打电话过来，问我在干嘛，风呼呼的，天热得要命，蝉声聒噪，电话那头的他显然是在安静的屋里，他声音温柔，我草草地说了句在地里干活，他问干什么活，我说薅草，他很惊讶，“这么热的天你竟然在地里拔草，现在还用拔草吗，不是打农药就行吗？

该怎么解释呢，连我自己都不懂，可能是因为那点地块儿太小，不值当的，也可能是草太密了，非得用人力才能清理干净，也可能是打农药的同时庄稼或多或少会受到损害。

反正，是绝对不能让老迈的奶奶一个人在地里劳作。

不仅如此，我还要更卖力一些，让奶奶少干点儿。

陈曦在电话里说，“我想你了，一个人好无聊，你今天能不能过来陪我？”

我说，“今天不行，过两天去看你”

“来看我？不是来陪我？”

我答不上来，他继续说，“现在在农村，像你这么大的，哪还有下地拔草的，不上学的也不下地吧”

我心想，不是拔草，是薅草，农村都说薅草。

晚上回去我还百度薅这个字怎么写的。

那是我第一次对我的家庭以及干农活这件事产生反感。

春玉米成熟，先掰回家，再剥，妈妈白天在厂里干活，晚上能剥到十二点，我劝她早点睡，她说早剥完早省心。

看着昏暗的灯光下她弓着的背，我恍然发现决定生活质量的不仅是钱，还有思想。

在农村，有这样一类人，生活的意义就是挣钱和攒钱，为儿子成家立业。

他们着眼于未来，却忽略了当下。

他们只知埋头苦干，和这个社会格格不入，他们的儿女只知道学习，一点不通人情世故。

剥完玉米，打玉米，我刚好来月经，肚子疼得厉害，没力气，太阳火热，水泥地面热气腾腾的，机器吱啦啦响着，声音尖锐刺耳，我用铁锨锄着锄着竟然蹲下哭起来，蹲下去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尊严扫地，而且不可理喻。

我妈关停机器，问我怎么了。

我哭哭叽叽地说肚子疼。

奶奶说，“妮妮啊，不舒服你倒是说啊”

可我真的说不出来，让我流下眼泪的不只是生理疼痛，还有满腹委屈，像我这样的人，该怎么和陈曦在一起。

蹲在地上，想到陈曦，感觉我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和他在一起的浪漫时光就像天上的云彩一样，飘飘然不真实。

大学时，一个室友看高尔基的书，里面有几句歌词，“我不漂亮，又很穷，浑身上下没有一件好衣裳，这样的姑娘，谁会找我当新娘”

。

那位室友有段时间天天哼唱这几句，惹得大家发笑。

我，除了一副还不错的皮囊，同样一无所有。

我，这副还不错的皮囊，是我妈引以为傲的资本。

她总拿我和村里的女孩对比，和大街上的女孩对比，和厂里的女孩对比，让我穿丝袜，一步裙……她认为那样好看，想让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但我总是穿最休闲宽松的衣服，喜欢黑色和白色。

高中的时候她喜欢带我去买衣服，买街上最新款的，但是穿到学校发现是真的土。

农村街上的衣服都是最最落伍的时髦。

有些话永远说不出口，比如高考的时候说不出想要住宾馆，大学的时候说不出想要一款好一点的智能手机，节假日的时候说不出想出去旅游一趟，看着室友的化妆品说不出想要一点钱买一套，老大不小了说不出谈对象的事……

我开始讨厌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