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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呢,是个投机商,我当初听了丈量队的人说过,这屋里的木料还是不错的,于是就托了点关系,等到拆之前先进去找了找,就找到那堆玩物,直到拆了以后,我就第一时间去找人把那些废料全都运走了。
我问他,你当真没有拆分卖给其他人吗?他说是的,因为毕竟是老料,用途其实不大,也就只能卖给一些加工商或是古玩店,但是这些东西虽然老旧,但是却没有什么艺术欣赏的价值,于是干脆就一股脑全都卖给了海口的那个店主,中间自己赚点差价,也就是了,反正摆在家里也是废料一堆。
我点点头,心想这人还真是挺会做生意的。
几句话的功夫就能把别人废弃不要的东西卖给另外的人。
我问那个供货商,那关于这房子的事情,你还知道多少?他说,那多余的还真是不知道,就知道这房子闲置了很多年,后来有些当地的小孩也翻进去玩,砸坏了不少东西,政府把围墙修起来以后,还一度专门请了个看门人,还养了狗,但是后来人和狗都没继续呆在这里了,于是就把门给锁上了。
我问她,那传说呢?这当地有没有关于这栋房子的传说?他说这个就不清楚了,他也不是当地人,只是在当地靠着低价买高价卖做点营生而已。
我问他当地还有没有别的认识的人的时候,他则朝着不远处另外一对看上去非常破旧的地方说,如果真的要问的话,咱们去前面村子里兴许还能问点东西出来。
于是我们一行四人沿着不宽的道路朝着村子里走,在靠近村口的地方我果真看到了那个黑色外墙的斑驳建筑,供货商告诉我,那地方就是这里的德肋撒教堂,不过几乎是荒废了,现在教堂已经成了危房,以前听说还有不少传教士,现在也都走了,就在村口那地方有个教会接待办公室,就一个人值班。
我说这地方看上去哪像教堂呀,要不是那个十字架的话,谁知道这地方是不是哪个土豪以前的房子。
进村以后我对周围的人仔细打听,虽然老人也有不少,而且老人也往往是我重点打听的对象,但是村子里的老人几乎都跟我言语有些不通,好不容易问到一个正在屋外晒一种藤状植物的大婶,大婶却告诉我她也是外乡嫁来的,对这里的事情也不是很清楚,我问她这里资格最老的人是谁啊,还能不能找到,我说我正在做一个当地民俗的调查笔记,我是CCAV的人,大婶一听就来劲了,对我说,你上教会办那去问问吧,他们做教会的知道我们这儿的事情,就算是不知道,也能给你找个知道的人。
大婶突然的热情让我有点手忙脚乱,她大概是真以为我是电视台的人,还把手在围裙上擦了几下说,你要是找不到路,我带你去好了。
我慌忙说不用了大婶也说没事,很近。
无奈之下,我只能藏着我的谎言,任由那个大婶带着我们重新回到村口的教会办,里面一个穿白衬衫的老大爷正在打瞌睡。
大婶拍了拍门,然后对那个老人说,宋大叔,我给你带点人来,是电视台的记者,他们有点事情问你。
宋大叔看上去就是那种还没睡新鲜的样子,坐起身来打了个呵欠对我们说,几位请坐,你们想问什么你们就问就好了,我们教会办虽然现在只留了一个办公室在这里,但是过几年我们这里可就要重新修缮了,到时候记得也帮我们宣传宣传。
我问他说,宋师父你知道村口不远处前阵子被拆的那片地,那有个围墙围起来的老房子,那房子以往是干什么用的你有印象吗?
我看宋大叔是典型的汉族人长相,跟很多海南土生土长的老百姓还是有些区别,所以我也就是试探着问了一问。
宋大叔说,那个房子荒了好多年了,我来这里都三十年了,一直没见到里面住人,那房子的事情我也知道一点,但是不多,这家老屋的人都死光了,也没后人,所以你要问个准确的可能还只能去问村长,村长都还不见得真的知道呢。
这我是相信的,自从海南开放以后,大部分的村长都是指派的,除非是那种闭塞偏远的小村庄。
如果还需要找到别人进一步了解清楚的话,在那之前,我还是得让这个宋大叔说说他所知道的事情。
于是我问他说,这房子以前的主人你们都没见过是吧,他说是的,我说那是为什么人就突然没在这住了呢。
宋大叔说,当时他刚刚到这里来的时候,也有过同样的问题,也问过不少村里的老人,老人们告诉他,这家屋子以前的女主人其实和他们教会还是有莫大的渊源,因为定安县的德肋撒教堂算得上是海南岛本土最老资格的教堂,在清朝光绪年间就已经由一个法国的神父和一个澳门的传教士斥资修建了,距离现在已经一百多年的历史。
海南岛和中国的别的地方不一样,并没有经历过过长时间的战乱,这里除了在1939年起被日本占领后,抗战结束也就光复了。
而日本人占领海南岛也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大规模的战斗,日本投降以后国共两党曾在海南岛发生过一系列战斗,定安县位于海南岛的靠北位置,当初战乱不断,但是正规军交战起码还不会过分地去伤害百姓,真正让这里老百姓感到畏惧的,还是战前战后的土匪。
宋大叔喝了一口茶,然后放了一个槟榔到嘴里,接着跟我们说,就在解放以后,因为战争停止了,那些教会的传教士们又回来了,但是由于人口比较少,而且大多数并没有真正的信仰,所以由教会出钱,在当地兴办了一所教会学校,而那个老屋原来的女主人,就是一个从外地受聘来这里教书的老师,嫁过人,前夫曾是国民党的一位军官,但是当时由于抗战胜利后,许多国民党官员都丢弃了自己的糟糠之妻,到了这个村子以后,她就被老屋的主人给看上了,说媒成了以后就嫁给了这个屋子的主人。
我问宋大叔,那个老屋原来的主人是干什么的,他说,不就是个当时的地主吗?有人说日本人在的时候他还当过汉奸,但是这个就没多少人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岁数据说是比那个女教师要大不少,反正那个屋主的儿子比女教师小不了几岁。
我点点头,大概能明白当时的那种关系,于是我问他,那后来呢,这些人都去哪了?宋大叔说,这些也都是他听说的,只知道在文革期间的时候,女教师作为一个知识分子,而且还有地主老婆的身份,就被带走了从此再无音讯。
地主家是重点批斗对象,屋主就连夜逃跑了,儿子是在半路上被人抓住,也是躲躲藏藏,但是跟老爹走散了,后来听说儿子上山当了土匪,但是被剿匪的时候给打死了,老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某个夜晚悄悄回了自己家,然后把自己吊死在家里了。
我一激灵,我问宋大叔说,吊死的,你确定吗?宋大叔说,反正当时我来打听的时候村子里的老人是这么跟我说的。
我说你还知道点什么,吊死在自家屋里的消息是否可靠?他说,真伪这我没办法确定,如果你一定要个准确的答案的话,你可以去找村子里的黎老汉,现在村子里的老人不多了,能知道当年这些事情的就更少了,反正我当时到这里来的时候黎老汉也跟我一起聊过这事,你找到他一问就知道了。
我说那麻烦你了宋大叔,你告诉我黎老汉住在哪吗,他说你别急我查一查,于是开始翻看着自己桌上的那个小本子,接着对我说,几社几号。
我记下来以后,问那个带我们来大大婶说,您告诉我这地方朝那个方向就行了,我们就自己找去,不麻烦你了。
从教会办公室出来后我们又走了差不多二十多分钟的路,才找到那个黎老汉的家。
我还没跨进他们家的篱笆院子,就看到一个卷着裤腿赤脚的老汉,正在挥舞着一个类似木槌的东西,一下一下在一个小缸里樁着看上去很像是糍粑的东西。
我知道,这个人想必就是黎老汉。
于是我上前打招呼发烟热乎了好一阵后,当我得知他就是宋大叔口里所说的那个黎老汉后,我又开始一步步地跟他聊起来,其实内容都是宋大叔告诉我的,我需要黎老汉告诉我的就只是这些传闻的真伪罢了。
黎老汉最后告诉我,首先那个地主是真的吊死在自己家的,但是死因据说是逃到外地但是没有钱了,于是不得不回家把埋在地下的财务物找出来,所以才半夜摸回家里,但是回家后听说是突然觉得自己命苦,老婆下落不明,儿子也被人给打死了,自己也是一把岁数,还得偷偷摸摸地回来偷自己家的东西,心里愤恨,一时想不通,就自己把自己挂死了。
我问黎老汉,当时死了以后是谁发现他的,黎老汉说,这个就不清楚了,但是当时自从村子里传开说地主吊死在自己家的时候,他也跟去看了热闹,在场的人说是把自己挂在堂屋的房梁上了,死的时候舌头都吐出来老长,我倒是觉得那个地主挺可惜的,早年日本人在的时候我还很小,但是那个地主已经成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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