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葫芦庄的人说话舌头尖儿向下压,话音厚重深沉……一口原武腔儿。
许多年以来,每到黄河上游天气干旱黄河流量大减,黄河滩地一下增加很多,两个村庄就开始争抢河滩的土地,像两个不友好的国家扩充版图一样,动起干戈、大打出手,互不相让难分难解。
有时候打得头破血流,有时候甚至用上了打兔子的火枪。
往往是两个村的保长带头,村民们即便是遇到对方是亲戚朋友,也毫不客气,视同敌人一般。
若一直打闹下去,形成两个县民众大规模的械斗,这个时候两个县的官员儿就不得不出面了。
在以往的历史上,两个村庄争夺滩地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谁也没有解决的好办法。
今年解决了、平息了,但到另一年又争闹了起来,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两个县的县官儿也没有什么有效的举措,想向省里报告但又怕省里怪罪下来丢了乌纱帽,只有村民们闹得不可开交了、闹大了,或是要出人命了官官儿们才出面,对两个村子各打五十大板稀里糊涂平息一下。
由于上游连续干旱黄河缩身不少,撇下大量肥沃的滩地,这些滩地就像无归属、无主家儿的公海一样,似乎非得靠武力去征服。
但也有一个约定俗成的法理说法,大致按照村庄的宽度,对照着这个村庄的滩地,就应该是这个村庄的。
可有的村庄是竖长溜儿,如果照这样办起来就有点儿吃亏,也不太合理,还有一个大村小村、人口多少问题。
古寨葫芦庄村子的面积大约比河湾村大三倍,人口也比河湾村多三四倍。
即便是这些问题都不算问题,关乎两个县的领土界线,又成了庄稼汉们凭铁锹锄头、凭骡子犁把难以解决的问题。
这天双方争夺滩地的有一百多号人儿,都是膀大腰圆的庄稼汉,没有一个女人儿,女人儿争夺滩地用不上。
两个村的汉子厮打混杂在一起,难得分清谁是葫芦庄的,谁是河湾村的,大多数手里拿的都是铁锹和锄头。
按季节月份现在该是秋粮正在结穗长籽的时候,黄河由于上游干旱在这个季节比往年缩身不少,撇下大片肥沃的滩地,这是数年来少有的现象,河滩一下子向南扩展了几倍。
只要在河滩里播下种子,不用施肥就能长成好庄稼。
黄河撇下的肥沃土地,被一层厚厚的黄胶泥覆盖着,黄胶泥是黄土高原流失的土壤,在浑浊的河水里吸足了营养后,被黄河无奈地撇了下来,自然是肥沃得令庄稼疯狂地生长。
黄河滩里秋收以后,就要播种小麦大麦或豌豆,秋后冬前播种下的这些庄稼,就是来年的夏粮。
不过这些夏粮作物都是有胆量的农户播种的,因为夏季黄河不太稳定,上游一场暴雨黄河就疯狂起来,夏粮很容易淹没。
但也有想碰碰运气的农民,利用黄胶泥龟裂的缝隙,顺其自然地在被太阳暴晒硬化的胶泥上,撒上麦种,再用扫帚把麦种扫进裂缝里,像守株待兔一样,等着种子发芽儿生长成熟收获……农民把这叫缝麦。
这样既省力又省事儿,似乎坐享其成。
可老天爷往往不让庄稼人儿轻松地得到粮食,常常是种下的缝麦还没到麦子扬花儿,就被暴涨的河水夺去了收获的希望。
最多种上三季儿能收获一季儿,但就收获这一季麦子就足够吃三年啦。
秋季黄河是很少发大水的,滩地多数种的是大豆、高粱或玉米、绿豆,高矮结合相得益彰,到得秋后就会收获很多粮食。
“根儿……根儿……根儿……”
荷花儿的呼叫在人们的打骂声中显得微不足道。
荷花儿看到这种阵势紧张起来,当看到芦根儿栖身的茅草窝棚,被拆砸得一塌糊涂,心里更加慌乱起来。
“这里没有女人的事儿,快躲到一边去!”
甄保长向荷花儿吆喝道。
“俺找俺的儿子呀!
俺的根儿在哪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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