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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们以往的生活道路就像老牛车碾压的土路一样,没有一处不摇晃、没有一处不“咯噔”
。
土路上两条互相对称的深深车辙,无意中成了风流亢奋的地老鼠嬉戏追逐交配的跑道。
车辙里有时会突然出现吞吃老鼠的大蛇,地老鼠自然就要付出风流的代价了。
夏天遇到雷雨大风的时候,车辙就变成了两条浑黄的小河沟。
小河沟里有时偶尔还会有一些不大的鱼儿在游动,那是风暴挟裹黄河水,把黄河里的鱼儿带到了满是雨水的车辙里,于是爱耍水的孩子们,就争先恐后叽叽喳喳在车辙里摸起鱼来。
车辙像地震留下的长长裂痕,曲曲弯弯一直延伸到无法再延伸的黄河滩上。
牛车到了黄河滩上再向河边儿走就走不动了,若再往前走车轮就被陷在黏糊的软胶泥里,而且会越陷越深,即便是三头犟牛也拉不出来。
黄河滩里这种软胶泥地表面看似硬邦邦的,可硬邦邦的一层薄土下边暗藏着危险,薄土下边是深深的又稀又黏的黄泥巴,不熟悉的人往往会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连狐狸野兔都不敢轻易踩这样的危险滩地。
据说民国初期,有一个不知何党何系的武官带着家眷驻守进了原武县城,他有一个大约十七八岁胆大风流爱骑马兜风的妙龄女儿,一天只身骑马兜风来到了黄河滩,由于她不熟悉黄河滩的情况,不小心误入了黄河滩的危险地带,坐骑一下陷进了黏糊的软胶泥里了,她下马想把坐骑从烂泥里牵出,可她立即也陷了进去。
她想努力晃悠出来,可越是用劲儿晃悠越是陷得更深。
她拼命挣扎想挣脱出稀泥巴,可稀泥巴里就像有一个魔鬼在向下拽着她的双脚,不一会儿她的身子已经陷进泥巴到了腰部,她绝望了,她向黄河滩放羊、放牛和割草的人们大声哭喊呼救起来:“救命啊……救命啊……谁能把我救出来,我家有的是金条银圆,一定会重谢的!”
她着急地看到这些大小男人儿愣在那儿的样子接着又拼命哭喊呼救起来:“救命啊……快来救我啊!
谁救了我,我就嫁给谁……快来人救我啊……”
她紧急凄惨的呼救人们听得清清楚楚,可人们一个个瞪大眼睛伸长脖子束手无策,谁也没啥办法去救她,谁也不敢去救她,人们并非像冷血动物没有同情心,也并非不想得到黄金银圆,滩里有的是娶不起媳妇儿的光棍汉,因为黄河边儿的人都知道去救她是徒劳的,反而会把自己陷进去小命儿搭进去,都知道自己的命比金银美女重要。
没迟多长时间,这个倒霉的妙龄女郎和她那匹坐骑就被稀泥巴吞噬了。
留下的只是人们的声声叹息:“太可惜啦……太可惜啦……多么俊俏的闺女呀!”
土路上零零星星长着一些旱不死踩不烂倔强的牛筋儿草,这种低矮得不能再低矮的野草,一年到头吝啬得连一朵小花儿也不开,浑身上下一点儿香味儿也没有,好像从来就与蝴蝶蜜蜂不来往,并且不爱群居偏爱孤独,零零星星专意长在路面上硬邦邦的地方,好田地倒是不长这种怪脾气的野草。
这些其貌不扬的牛筋儿草非常地柔韧,趴在地上仿佛故意挑战牲口的蹄子,牲口的蹄子越践踏它就长得越起劲儿。
这种贴着路面生长的野草食草动物都不喜欢啃吃,因为吃到嘴里嚼不烂还得再吐出来。
唯有编草鞋的人儿,在秋天把这种野草连根儿锵下来,晾干编成柔软耐穿的草鞋,拿到街市上卖钱。
土路的两边长着一些稀稀拉拉没有一点生气的低矮臭蒿,浅灰色的叶子上落满了尘土,散发出一种淡淡的、像是没有老婆的邋遢光棍汉身上的汗腥味儿。
臭蒿长到一定时候也开花儿,开的像米粒大小米黄色的可怜小花儿,不仔细看很难看到像害羞似的隐藏在叶子下的像是沾上了黄土颗粒的细碎花朵,这种不起眼儿的细碎小花儿更是难闻且更别致,犹如黄鼠狼放屁的味道。
臭蒿像是有种自卑感,它的自卑可能来自自身的气味儿。
臭蒿这种难闻的气味儿人和动物是讨厌的,但蚊虫是很害怕的。
一场大雨过后,这些臭蒿就又精神了起来,像穿戴窝囊的小媳妇换上了新衣裳立即靓丽起来,路两边像两条黛色的绸缎在风中飘动。
但青枝绿叶的臭蒿依然散发出难闻的怪味儿,就像漂亮的姑娘得了狐臭病,虽然好看但不好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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