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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健雄把她说的经过一一记下来,抬头看向她,微笑着说道:“这一晃都十多年了,小暖,你现在是一个人在黎水吗?”
温暖笑笑,茫茫人海,她从未想过能在这里和妈妈相遇,而且遇了和没遇一样。
“哎,你妈妈一走就是十多年。
还有你爸爸,去得最可怜。
那家药厂骗他们试药,你爸爸是想多赚点钱,好给你妈妈买个钻戒,做为十周年结婚纪念的礼物。
他还是请你刘婶去陪他挑的,去了五六趟,选了一个两万六千多的。
那时候两万六千多,对我们来说可不是小数目啊。
但你爸说你妈值得有,就去试药了。
后来我去医院看他的时候,整个人的腿都是黑色的,骨头全坏死了,痛得那个惨啊……”
温暖只知道爸爸生了重病,这是她第一次听说爸爸生病的实情,她的眼睛慢慢瞪大,呼吸越来越急,爸爸临终前的泪眼再度浮现在眼前。
爸爸是舍不得离开她和妈妈的,当时爸爸一个劲地让人把她带出去,不让她看到他最后的一刻。
温暖一辈子都会记得爸爸当时的那眼神,绝望的、痛苦的、悲伤的、不舍的、不甘的……那些情绪都化成了滚滚热泪,顺着他削瘦的脸颊往下淌。
但他连颤抖的力气也没有了……
当一个人知道即将离开自己亲的人的时候,当他知道他即将死去,再也不可能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心情到底会是怎么样的?
温暖后来一直不愿意去回忆那一幕,那一幕太痛苦了,她只要一想到,心就痛得要碎掉,仿佛有万把在钢锥狠狠地凿丐。
“他为什么要试药?”
她眼眶一红,喃喃地问道:“不要钻戒,我要爸爸……”
“你爸也不知道那药有问题。
而且不止你爸,那一批试药的一共有二十个人,都出了问题。
你爸爸和另一个人的症状最严重。
药厂动危急公关,那是个引进项目,所以出动了好多人来说情,不让你爸把事说出去。
后来你爸坚持要说出真相,那边就变脸了,说是你爸自己错误服用……这事是说不清的。”
“人家一手遮天,我一个小警察,削尖脑袋也查不出有利于你爸的证据。
我这一闷,就闷了十多年,心里始终有个负担……觉得挺对不起你爸爸的。
他当时那么信任我,把真相告诉我,我却始终没能查清楚这件事。”
温暖还记得老家那个药厂,占了很大一块地,建着白墙蓝瓦的厂房,头风很足。
后来,药厂搬走了,改成了食品厂。
再后来,又听说是那药厂的人本来就是诈骗犯……
十岁的她,哪里会懂得这些事呢?她只记得婶婶在饭桌上絮叨这些事的时候,总是加几句“那马蚤女人跑了,丢这么个破烂孩子给我们,真是烦人”
。
叔叔一面喝酒,一面装聋子。
温暖的堂哥倒还好,闷着不出声,堂妹就会学婶婶的话,一遍遍地说给她听。
她呢?她也渐渐学会了装聋作哑,察颜观色,主动去洗衣服洗碗筷拖地板,抢着干家务,希望叔叔能帮她去找回妈妈,希望婶婶能少骂妈妈几句,希望她冬天能多点热水烫脚……
那些年,真的过得很难,现在回想起来,她都佩服自己,怎么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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