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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醉只看到李昀不停颤抖的睫毛,知道他拼命想要睁开眼,却无能为力。
他心中大恸,血气上涌,险些又喷出一口血来。
“就是这样。”
裴醉强压着胸口的沸腾,嗓音立刻便哑了,“撑着这一口气,一定要撑下去。”
李昀指尖微动,努力地想要抓住身旁这双熟悉而温暖的手。
“我在。”
裴醉将他双手裹在自己掌中,“李元晦,你对得起北疆将士和大庆百姓,你配得上梁王的名字,为兄永远替你骄傲。”
李昀眼尾落了一滴泪,滚烫而炙热。
“可是,对不起,元晦,这次为兄还是要丢下你一个人在生死之间徘徊。”
裴醉将他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轻声道,“你若不想恨我,便努力活下来,回到承启,让我好好补偿你;若你这次想恨我,更要努力活着,来找我秋后算账。
好吗?”
李昀努力弯着手指尖,虚虚触碰着裴醉的胸口,想要握住那颗滚烫的心。
“很好。
为兄知道你听到了,也知道你会活下来。”
裴醉略带鼻音,珍视而不舍地看着那苍白脆弱的人,“李元晦乃是潇潇君子,从不失言,我信你,如信我自己。”
李昀双唇微张,展开一条极窄的缝隙,可什么也说不出来。
裴醉将他抱到船舱处温暖的角落中,替他裹紧薄毯,右手覆在那人颤抖的眼睫上,伏在他耳边,声音缓慢而低沉,字字入心:“我走了,好好活着。”
说罢,转身大步走向船舱木门处,让人立刻遣送李昀回岸。
他站在另一艘客船上,回头遥遥看了一眼那青色客船的熹微灯笼,转身没入风雨中,再也没有回头。
运河依旧风雨骤,风浪急,船舱摇晃不休,而四处搜寻的客船上已经载了许多幸存下来的兵卒。
裴醉一艘艘地寻过去,看见扶宽和向文向武已经被人救了上来,心里总算得到了些许安慰,只是,仍是却没看到那个人。
他攥了攥拳,沉声嘱咐着守舱官兵:“留一半人继续搜,其他的客船往回走,找大夫救人。”
“殿下!
!”
船体残骸四散漂浮,申文先从那废墟里游出来,嘴唇已经发紫。
他怀中夹着一人,当胸插着一根木板,贯穿了右胸,在江水中泡得久了,身上的热血已经快要散尽。
裴醉朝着身后的兵卒低吼:“划船过去!”
他拼力将玄初抱了上来,那人身体不时微微抽搐,只剩最后一口气,拼着,不肯散。
“梅叔,你怎么会...”
裴醉没想过玄初会重伤至此。
以他的武功和水性,即使坠落海面,船体崩溃,也不可能落得这般伤重濒死。
裴醉拼命用手按着他胸口的血窟窿,妄图将那四散飘逸的热血堵回去,仿佛,在他面前,依旧是幼时那个不懂事的孩子。
“主子,没用了。”
玄初声音依旧冷硬,只是几乎让人听不清楚。
“你别说话!”
裴醉怒吼道。
他仿佛又重回十二年前,面对的,是自己亲手埋葬了父亲和母亲的场景。
他颤着手,拿出胸口的药瓶,玄初却拼死抬起烧得焦黑的右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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