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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幼的小迎之尚且不会遮掩戾气,也隐匿不好情绪,总是当场一拳把发问的人打倒在地。
次数多了,她也不可避免地埋怨沈三秋为什么要把她带到这样的地方来。
沈三秋并不会因她的不解而不耐,更不会责骂她惹是生非。
她仿佛总是有着耗不尽的耐心与无尽的怜悯。
像庙宇中高坐佛台的菩萨。
她会对自愿随她学拳脚功夫的花楼娘子们倾囊相授,会主动埋葬冬日路边偶遇的冻死骨,会力所能及为所有需要帮助的人们提供一臂之力。
她教会她什么是身如浮萍命不由己,什么是人心惟危人世沧桑。
什么是残忍,什么又是慈悲。
更多的时候,沈三秋来此处蹭了茶水糕点,便会充当一日花楼的打手,而她则在簇拥之下被迫试各种新式的精巧发髻。
一待沈三秋收了工,领着她和她那花里胡哨的发髻走到街上,往往会收获邻里们成片的毫不吝啬的善意夸赞。
到那时沈三秋就会姿态谦逊,语意骄傲地回:“我们家三娘长得漂亮,扎什么发髻都好看。”
仿佛她折腾这么一日,便只是为了等说出这句话的那么一刻。
往事如过眼云烟,在有心人眼里却永不消散。
因着沈三秋的干系,以及幼时情分,崔迎之刚回下洛那会儿,受了芸姨不少照顾,小楼那间香铺也是多亏芸姨帮忙才开起来的。
不然她连开铺子要走多少手续需要什么文书都不知道。
过往追忆尽散,崔迎之回过神,误解了屈慈这副几番欲言又止的作态,不由向他投以怀疑的目光。
“你不会没来过花楼吧?”
花楼与茶馆同属三教九流汇集之地,总是聚集了许多江湖散客。
她过往见过的同行们办完差事要么去酒楼买醉,要么就是来花楼消磨春光,又或是二者兼具。
干着这见不得人的行当,谁也说不准哪一日便会仇家上门,人头落地。
于他们这类人而言,及时行乐才是寻常。
崔迎之也不是例外。
从前杀完人,情绪平复不下来,她也总喜欢找地方消磨精力,虽说不至于在花楼喝得酩酊大醉夜宿香闺,但偶尔也会去听曲谈心——毕竟她形单影只身边没有友人可以倾诉,而花楼的娘子们又总是贴心可人。
屈慈闻言嗤笑:“我这张脸,逛花楼,到底是谁占谁便宜?”
他自然不是没来过花楼,只是每每去都是为了给屈晋收拾烂摊子。
屈晋身为屈家独子,却硬是被养成了个难当大任的酒囊饭袋,整日在外厮混,屈慈有时半月里头得去花楼捞他十回。
实在烦人。
崔迎之挑眉,生出少许惊奇。
心想:屈慈分明长了一张玩得很花的脸,看上去简直跟“洁身自好”
这四个字没什么干系。
便是哪日有被他负心的女郎找上门来要说法都似情理之中。
竟然这么守身如玉的吗?
品行被质疑的屈慈有点儿不爽,正欲同崔迎之理论。
恰逢厢房房门被扣响,将两人的对话打断。
进门的是这间花楼的老鸨芸娘。
她亲自抬着托盘将饭食端了进来,又一一摆上案:“来,云吞面,虾饺,酥油饼没了,只有玉米烙。
天太晚,剩下食材不多,掌勺师傅也没辙。
这壶酒算是送给你们的。”
边说着,她边给崔迎之递了个眼色,语调熟稔地嗔怪道:“许久不见你,这回竟还带了人来,也不同我提前说一声。
我也好准备得充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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