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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嘎吱”
一声响,暗门自后往前开启,她一手举烛,一手扶着石壁踏上三级石阶,站定后慢慢抬起头来。
入眼是一间与陆府布置相似的喜艳新房。
四面一片亮堂,一名黑袍大袖,木簪束发,银色面具覆脸的男子正站在对头望着她。
他手边的木施上,挂了一身绯色的圆领长袍,正是陆时卿方才易服后穿了去招呼宾客的。
她神色僵硬,一动不动地与他对望,直到看见他缓缓抬手,捏住了面具的一角,然后将它轻轻移了开来。
在看见他面具背后脸容的一瞬,元赐娴浑身一颤,手中短烛因此洒下一滴烛油。
火烫的烛油滴在她虎口处,疼得她下意识丢掉了蜡烛,皱起眉“嘶”
了一声。
陆时卿一惊,抢步上前来夺她的手,似是想察看她的伤势。
元赐娴却已回过了神,将手从他掌心用劲抽出,往后退了一步,微微仰头盯着他看。
陆时卿便没再动,蹙着眉头,似是有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
元赐娴将目光从他的脸缓缓下移,转而落在他衣襟处,然后伸手扒开他的领子,将他的外袍连同里衣一起往两侧拨。
因双手发颤,她试了好几次都难以拨开,终于没了耐性,干脆咬着牙狠狠一扯。
“刺啦”
一声,他玉色的胸膛全然袒露在她眼前,靠近心脏的地方,赫然是一道狰狞的伤疤,新肉还未全然长平整,凹凹凸凸,是鲜亮的淡红色。
陆时卿自始至终都没阻止,只是站直了身板任她动作着,直到她的指尖触碰上他的伤疤,才忍不住微微一颤。
元赐娴拿指尖在他伤疤处来回摩挲,突然苦笑了一下。
虽然他的宽袍大袖遮没了身形,面具掩藏了容貌乃至原本最易辨认的眼角轮廓,声音伪得天-衣无缝,身份编得无懈可击,但她其实仍旧数度离真相很近。
她记起当初长安荒郊,陆时卿被阿兄打了一鞭子,在手背留了道狰狞的伤疤。
后来她去到陆府替他裹伤,发现他的伤势根本没好好处理,反而有了恶化的迹象。
她只当他是马虎,却没想到,是他前一日曾作为“徐善”
来过元府,为了不暴露而拿脂粉掩盖了痕迹,才导致伤口溃烂破脓。
她记起当初他来元府赴宴,她成功掀了他的面具,不过只叫他露了下颌一角的容貌。
她只当是自己酒后昏沉乏力,不慎撞歪,却没想到,那从头到尾都是陆时卿的算计。
他早就知道她要出手,所以及时偏过了头;也早就料到她在怀疑他面具背后的脸,所以企图用这样的方法博取她的同情,好一劳永逸。
她记起当初南下时,她在朱县令府邸接到许三娘的消息,准备赶回到长安,却被陆时卿以奇怪的理由留了下来。
她只当他是对她动了情,却没想到,他的阻拦还有另一层意思,就是为了避免她去找根本不在京城的“徐善”
。
除此种种外,更讽刺的是,前段日子,她曾怀疑“徐善”
拥有双重身份,很可能是朝中某位官员,因此四处寻找机会查证,甚至向陆时卿打听消息,却忘了这世上所谓的“灯下黑”
,而放弃了近在咫尺的怀疑对象,自发地将他排除在了外头。
她有那么多接近真相的机会,却一次次地与它失之交臂。
直到今天,在她和他的大婚之夜,看他以这般近乎惨烈的方式揭露了一切。
她将手按在他心上,抬起头来瞧了眼屋里的喜烛,说了来到这里后的第一句话:“为什么呢,陆时卿?”
既然都骗了她这么久,又为何选择这种关头残忍地告诉她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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