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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许久未睡,脑中混乱,全身都是麻木的、是痛的,他不知道身在何处,不知自己是生是死。
肩膀微沉,恍惚间,他觉得自己还背着林扶荣,像哥哥背着弟弟。
他们走过阳光下热闹拥挤的大街,耳畔有人软语撒娇,是扶荣闹着要吃糖。
空气中满是线香烧纸的味道,这在提醒他,林扶荣是真的没了。
他每吸一口气,都像在凌迟。
什么都没有了,他那些愚蠢的顺从,把心上人害死了。
他就该带他去漠北,去辽东,他不该投鼠忌器,该第一时间带兵闯进诏狱。
在他犹豫不决时,那些人在往林扶荣身上钉铁钉。
林烬揽着他,肩膀处的衣衫被泪水湿透,他没安慰辛捷,只稍稍设身处地一想,他就明白。
这时候什么安慰都没用。
过了许久,辛捷徒劳的哭泣才渐渐止住。
他缓缓站起身,趴在棺材边沿,把手在身上擦了擦,然后去摸林扶荣的脸。
辛捷还活着,但灵魂已躺进棺椁。
这种灵肉分离的感觉拉拽着他。
叶安端着洗净的桑葚,放在灵前桌案上,然后去了东厢,那里有个同样悲痛欲绝的老人。
辛捷看着双眼紧闭的人儿,小声说:“桑果熟了,你起来,起来给我做糖饼……”
外面鸟叫虫鸣,和谐自然,窗棂开了一半,吹入五月的暖风,却凉的叫人心悸。
翌日,辛捷没去城外,他舍不得林扶荣孤零零躺在棺材里,一步也不想离开。
他让叶安替他去,叶安没带人,守在城外山路上,没费什么事儿,就把安甲砍了。
返回白帽儿胡同时,里面哭声震天,是林扶荣养父的声音。
他走进堂屋,那老人坐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叶安在原地站了片刻,突然明白什么,疾步往棺材跑。
他找到了辛捷。
辛捷穿着干净整洁的黑色劲装,头发梳得齐整,熬了几夜长出的胡茬都细细刮干净。
他面朝林扶荣,身体侧躺着,当胸插着一把短刀。
两人掌心贴着掌心,十指相扣。
五月末,天渐渐热了。
叶安衣衫大敞,露出满是咬痕的古铜色胸膛,坐在值房外烤羊肉。
羊肉是在御膳房顺的,屋檐下的栏杆旁,坐了十几个狼吞虎咽的汉子,皆是跟叶安一个打扮。
“几年前的事,就你他妈记性好,”
他左手执扇,右手执筷,坐在炭炉边说话。
离叶安最近,是个瘦高个,他踹了叶安一脚。
“少废话,快点烤,说好要请兄弟们吃肉喝酒,我不说你就当没这回事,我觉得你是骨头痒。”
叶安伸长脖子,看他碗里空空,吃得比脸还干净:“你饿死鬼投胎啊!
吃慢点!”
瘦高个又想踹他,可肉熟了,有人来抢,脚脖子拐了个弯,踹抢肉的去了。
他边往碗里夹边说:“还差顿酒,你再敢忘,我就让他们揍你。”
那边一群小子咋咋呼呼:“安哥安哥,我要喝花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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