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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你是有身子的人,万一窝着我的外孙可怎么好!”
到底在她跟前十来年,感情多少还是有些的。
娘两个都泪眼汪汪的,婉婉瞧太后,原本她有一头乌黑的头发,现在两鬓隐约有了霜意,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十来岁。
太后却不查,高高兴兴说:“在南苑都好啊?太妃待你好不好?南苑王呢?他府里有妾有子,和你一条心么?”
婉婉说都很顺遂,“婆婆疼爱我,丈夫也体贴入微。
只是常想母后,前儿到了西海子,本想进宫来的,可我身子不成就,船到通州,又坐车进京来,晃得我骨头都散架了,实在支持不住,所以没能来瞧母后。”
太后说知道,“女人有孕头几个月最难熬,有的孩子乖巧,不出幺蛾子;有的孩子爱折腾,像你大哥哥,那时候叫我整宿整宿睡不好。”
说罢痴痴打量她,“我的好孩子,难为你了,几千里路往回赶,你这皇帝哥子想一出是一出,现如今谁也管他不住。”
太后后来说起她和皇帝的过结,皇帝为了要立彤云为后,几乎和她反目成仇。
“彤云是个什么东西,奴才秧子,下等里的下等,这个德行怎么配当皇后?咱们大邺开国起,一朝一朝经历了十六朝,有哪位皇后不是出身世家?就连先后,好歹也是太傅的闺女,这彤云的爹是个箍桶的木匠出身,好嘛,皇上还想供这个走街串巷的泥脚杆子当丈人爹,真不怕人笑话!”
太后说到焦急处,简直恨出心头血,“况且彤云是肖铎的对食儿,人家肖铎出征在外,皇帝竟瞧上了他的女人,这事儿一出,天下哗然,寒了人心,大邺还好得了么?我不叫他遂心,他就怨上我了,这两个月不来请安,也不搭理我。
我这太后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要不是怕天下人戳他的脊梁骨,早就除我而后快了。”
说完又抹泪,压着声儿说起荣王,“延年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暴毙,别当我不知道,还不是他指使人干的!
先帝一脉断绝,皇帝就轮着他做了,他谋害自己的亲侄儿,天也不饶他!”
以往这些话,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听太后说起的。
儿子死了,孙子也没了,她就剩一个空空的名分,还得接着让现任皇帝供养她。
她不敢和他叫板,闹起来对她没有半点益处,可现在似乎表面的母子关系都难以维持了,于是她想起了病逝的先帝,还有枉死的孙子。
要是他们都在,她何至于落得这步田地!
婉婉给她擦泪,劝她平静,“母后不过是一时气话,传到皇上跟前就不好了。
彤云的事我也知道,母后别急,要是有机会,皇上跟前我再劝谏。
母后消消火,保重身子要紧。”
太后发泄了一通,已经好过多了,但想起她和皇帝是嫡亲的兄妹,不由有些后怕。
“你们……毕竟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婉婉笑了笑,“您放心,刚才咱们只聊家常,别的什么都没说。
您好好作养吧,皇上的事儿全凭他自己做主,何苦捅那灰窝子呢!”
太后欲留她用膳,她婉拒了,这宫里呆久了让她压抑,她已经没有再在这里生活的能力了。
从慈宁宫出来,刚过景运门,看见南群房后墙外站了个人,绾着髻儿,穿着豆绿色缂丝褙子,一张珠圆玉润的脸,让她认了好半天。
铜环压着嗓子说是彤云,婉婉脚下缓了缓,见她快步上前来行礼蹲安,站起身的时候眼里裹着泪,细声说:“瞧见殿下,就像瞧见我主子是一样。”
往常她们三个人常在一处玩儿,彤云出嫁那天是她和音楼把她送上花轿的,现在想起来,恍如隔世。
婉婉轻叹:“彤云,好久不见了。”
彤云一迭声说是,“奴婢听说殿下今儿进宫,就赶着过来给殿下请安。
殿下出降时奴婢不在京里,没能送别殿下,心里一直记挂着。
这会儿瞧见您……您比以前清减了,是怀了宝宝儿的缘故吧?才开始都这样,等过程子不吐了,就好起来了。”
婉婉有些惊讶,这话说得,倒像她生过孩子似的。
她可能也自觉有疏漏,忙绕开了,请她上碑亭坐坐,说有话和她说。
婉婉也想同她谈谈皇上的事儿,便应下了。
暖风如织,亭子四面透风,很觉凉爽。
彤云和她闲话了几句,开始变得吞吞吐吐,婉婉知道她忌讳跟前有人,便把铜环支开了。
“多谢殿下。”
彤云站起身,对她肃了肃,“奴婢知道皇上给您写信了,信里说了他的心思,您瞧了,八成儿恨死我了,觉得我勾引皇上,图谋不轨。”
“确实,我乍见那封信,脑子都气晕了,可静下心来想,你必定有你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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