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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书慧假如听到,不知作何感想,她在生时既怕死又怕疼,连一颗药漏忘了给她也要怄好半天,生怕这颗药至关性命,一颗药漏吃,明天她就醒不来了。
可她又怕痛,整日的咕哝絮叨:还弄我走这医院来整啷个哦,又把我拉来受些罪,我这两手都已经找不到血管了,医生护士那些留置针都扎不进去了,你还把我领这里来整啷个嘛。
回回就光是这里抽一管血那里抽一管血,统共身体里头就这点东西,吃也吃不进,又来吊两天命,想死死不了,活生生的拖累我,哎呀——
“你的病都叫她生完了的话你就不会生病了,一屋里面唛是只有一个生病的噻,分工均匀,一个人身体好另一个肯定身体就不好,因为是啷个呢,要留一个人来照顾。
老天爷安排的好得很哈,把罪给一个人受,一个人受一样罪,不相同。
楞个才好,不然一哈都躺床上两口子还啷个活啊。”
老张叫他这狗屁话说的想笑又不想笑,屋里又过来一个老头,胡子蓄的像马尾似的,穿一套印满罗汉的中式棉绸褂子,摇把折扇,老张瞧他走来:“个人找水喝。”
“二天还硬是找不到水喝。”
他拖了根板凳坐在老张身后的屋内,二郎腿一翘,眼睛望着坝子中央说话的几姊妹:“一哈都长大了,一哈都大人了。”
老张一起同他望去,不晓得说啷个,几个年轻人叫上一辈挤兑的连连哎呀叫唤,老张道:“你我都老成楞个了还不成大人。”
张家兄弟道:“前头老着去,后头跟着来。”
“是——不等你老后面的就长大了。”
坝子没了潘宏的影子,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老张朝外面马路望,朱慧芬席三娘两个佝偻的老太婆和小敏正从马路那边过来。
一辆公交车停下来,许多面熟的,都是这石岩街上的茶馆老头们。
这些人从前都在石岩转,后面车方便了,老年卡一刷,又开始到三江窜,老年生活潇洒安逸的叫人眼红。
又有人从外面进来,大坡岗的老疙瘩,看到老张在门口,停下来同他打招呼。
老年人来与晚辈来的不同是年轻人多来磕个头,寒暄两句,上个礼账,都去找忠信忠旭潘达等同辈们说话,面上看不出什么哀愁的样子。
而老年人来,活像参加自己的葬礼似的,散根烟,眼睛红红,囔声囔气的,说话都带着枪药或浓浓的哀恸:“......一味都谈恼火呢,恁久都没死,现在谈死就死了?”
“她不谈死就死了欸,还等啷个,我巴不得她死,早点死我好解脱。”
老张同那人说个笑话。
“你巴不得她早点死,她死了你要造孽,你可怜。”
“我可啷个怜啊,我点儿不造孽,一味围着她转,她死了你看我一个人不晓得好安逸,你看那些老头,高兴上街我就上街,高兴走哪里我就走哪里,高兴整啷个我就整啷个,哪点不好啊。”
“架先你是楞个谈嘛,马上你就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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