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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牛棚,期待着主人施舍一口草料,慰藉疲倦的身体。
九川一郎放下思绪,又在想着战场上厮杀留下骨灰的士兵。
有的用坛子装着,有的就是一个布口袋,还有的用的是一种脏兮兮报纸包着,也有的用布满血迹的军服包裹着。
他在想,这就是天皇对圣战的终结,把会说话的人变成了鬼,把会呼吸的生灵变成了一把灰土,把鲜活的躯体变成了一种可以飞舞的粉尘。
九川一郎双手合祈祷着佛祖,突然间,他想问佛祖,既然在天有灵,有谁来惩治玷污生命的人?他的老师很喜欢动物,经常带着和他一样的学生,在市场买来鱼虾去河里,江里和海里去放生。
九川一郎在想,老师要是看到这些哭泣的骨灰会怎么想,难道人的生命就不及放生鱼虾的生命可贵。
王长根的话又在他的耳边响起:“你们日本的佛学,尤其是你学的佛学太虚伪,是一种对苍天的欺骗。”
“不是的,不是那样的,我学的佛学是真实的。”
九川一郎每每想到王长根说的话就高声辩解。
“有理不在声高,无理才靠枪炮说话。”
王长根的反驳掷地有声。
面对摆在九川一郎面前被涂炭的生灵,他也想到被他当新兵时,用作射击靶子的百姓,还有二太太教他如何射准那些跳动的胸口,被蒙上黑布的脑袋,都是致命的部位,只要子弹穿过去,无一例外生命就此告别空气。
他不明白,二太太一个女性是如何让兽性吞噬了灵魂,一天可以射杀十几个中国的百姓,眼睛都不眨,还能和他把酒言欢,床上翻转的死去活来,淫荡笑声此起彼伏,裸露着身体和他谈起射出的子弹是怎样瞬间穿过去。
那天他看到二太太被管家砍下来的头颅,虽然让那张隐藏着邪恶的脸,随着头颅复位在了肩膀上,可是,他不能让她的灵魂走入庙宇,她也是孤魂野鬼,不在能回到日本的土地。
妓女兼间谍的身份是死了都不能说出的秘密,这样用的生命承诺,随着风刮而去,不能留下痕迹。
他也曾为二太太祈祷过,可是,九川一郎感到,被二太太教他射击当靶子的百姓总在梦里来找他,撕扯着九川一郎的灵魂。
后来,他就放弃了对二太太亡灵的祈祷,之后,除了他九川一郎,或许谁也不会再想起二太太,包括记起她的姓氏名谁。
九川一郎流泪了,他的眼泪是红色的。
眼前堆放的骨灰也是红色的,庙宇的大殿也是红色的,他掉进了装满血液的缸里,挣扎着出不来。
“你们把死去的士兵骨灰放在庙里,中国的鬼魂都不会放过他们。
本来是一片安静的净地,现在变成了神鬼厮杀的战场,你们在庙宇里也得不到安生。”
王长根在庙宇发生怪异现象后告诉九川一郎说:“你们要想得到安生,就要给古镇谢罪!”
九川一郎耳膜一直撞击着王长根的声音,他回避不了,就像掉进了装满血液的缸里,挣扎着出不来一样,无计可施。
九川一郎看了一眼正在吟诵经文的王长根,把他留在这里,会有经文里的安宁吗?九川一郎问着自己,他找不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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