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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沿上忽然落下一只蚂蚱,和绣花针一般长,在天上那只半阖的月眼的碎光里依稀能瞧出它身上的绿意。
它跟在窗沿上一路往城门外去,牛车摇摇晃晃,绿蚂蚱也跟着摇摇晃晃。
夜风像是从地下卷起来的帘,刺着万物的筋骨,净挑刁钻的地方塞。
韵文忽然就不忍心将手里的细竹帘放下来了。
在这混乱的世代,连夏月的夜里都是冰凉的。
她有幸从一片肃杀与悲凉里瞧见春天的颜色,只权当是老天爷对世人的不忍与怜悯。
牛车忽然回晃着摇了一下,手里的细竹帘没有托住,轻轻打落在头上,才好不容易将出着神的人儿叫醒。
韵文手一抖,后知后觉地再度撩开竹帘,可窗沿上哪里还有那蚂蚱的影呢?
如今的洛阳城早不似以往那般看守甚严了。
匈奴人当道,他们似乎并没有太多看守的习惯,个个儿腰上佩着大刀,倒也的确无人敢近他们的身。
于是许多世家百姓都只敢在夜里面摸着生门,趁着那些个守城门的侍卫早都被撤了个干净的功夫,出个城倒是比往日都要容易得多。
牛车缓缓驶过敦实厚重的门洞,寻芳那憋了一肚子的紧张才终于得以吐出口。
“真是吓煞人了。
旁人都是只怕逃命南渡被匈奴人察觉,咱们还得担心身后会不会被那王敦追上,果然来了洛阳城就没有好事发生。”
韵文再次将竹帘抬起一些,看着那些几乎和人一般高的鹿砦,被月影投在沙地上,长长地拖了一片,心里的念头也愈发跟着坚定许多。
“咱们往谯国去。”
她对上面前几双诧异的眼,心里有些打鼓。
“我知道,这会儿理应往建康去,理应快一些抵达。
可淮水两带落了天灾翻了船,流民水寇是人祸,我实在是放不下这颗心。”
“洛阳城往建康去,若是走山地陆路,的确走得都是平阳大道,可若是走水路可以沿着济水支流向西南,直通到谯国。”
“姑爷是从安成郡一路向北行径,无论是行陆路还是水路,都是要经过谯国郡的。
咱们赌不起他是不是真的走的陆路,但如今无论是保全我自己的性命,不被王敦重新软禁回去,亦或是保全姑爷的性命,我一定是要见着他的人的。”
“无论是否遭遇不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是沉入江水泥沙之中,我也得亲眼瞧见那翻了鱼肚的船。”
韵文垂头,在裙摆迭叶的褶皱间找到那枚玉竹筒,将它再度紧紧攥在手jsg心里。
“如今朝堂之中羊家的相国没了,声誉最旺的便是那王敦,此次南渡建康,琅琊王必然也是同他会过面议过事的。
这新帝尚幼,谁都知道等南渡结束,他琅琊王便是那至高无上权利的掌控者。”
“如今洛阳城的兵力早就不足以支撑起将匈奴人统统赶出去的力量了。
王敦向来是个心里打着千种万种对自己身居高位执掌权力心眼的人,他不反对这耗材耗力的南渡计策,一心一意支持着琅琊王,必然是琅琊王许了他好处的。
他今日得了未来皇帝陛下的好处,又私自霸占了琅琊王氏郎主的位置,一旦知晓了其实籍之手里早早地就握着家主令,势必要对籍之赶尽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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