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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来这儿自是有她的成算的。
元净阁同东侧院离得远,卫籍被安排住在了这儿,只怕是有什么事也定会叫那泽霖轩的人先听了去,到时候来一个先斩后奏,她们元净阁是一点法子也没有。
前边在前厅的时候,她瞧他似是多有不便的样子,料想是人家哥儿面皮薄,她能理解,不过是自己一时心急将人给吓着了,这回定要在他面前留个好印象。
于是听下人说要为卫家哥儿重新量体裁衣做衣裳时,哪里还管得了身份不身份的,抢了侍女手里的料子便过来了。
府里人多嘴杂,就自己过来的一路早听见说周家女郎要住芙蓉居的事儿了。
这周家她了解的不算多,只知道是少有的家里没有二房妾室的世家,又听闻同她那五妹妹说得来话。
嫡女同嫡女交好,原本也是没什么的,可她向来看不顺眼庾思莹,连带着对韵文心里也不太待见,何况人家如今同她想要征服的人儿住在同一个大院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怕难免会……
这脑子里的想法总是杂乱又怪奇,一个接着一个往外边蹦,毫无章法。
庾思晚轻轻“噫!”
了一下,晃了晃有些重的脑袋,心下道还是正事要紧,莫要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便重新好好端了下手里有些沉的托盘,仔细提着裙摆上了步阶。
门上貔貅叼着的铜环轻轻敲了敲,她附了耳贴在门上听,归弦阁里头静悄悄的,满耳都只有四月的风声。
她心下一喜:若是里边有人,她还不一定有胆子去冒这个险。
反正这整个庾府她都是去的得的,若是能寻到一方锦帕或是一段丝绦禁步什么的,她便是有了上卫家门断婚的底气,毕竟祺妈妈同她说了,卫家这种清贵的书香门第最看重声誉,无论是用了何种方式,总归能拿到人家的贴身物品便意味着二人关系一定不同寻常。
至于卫籍身上的婚约其实并不重要,大家都是大世家里头出来的女郎,谁能容忍自己的未婚夫和别的女人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大晋自开朝以来虽民俗较为开放,可勋贵人家总归还要脸面,如此她还担心做不成这卫家大房一脉的主母?
手中的动作不停,她借着貔貅铜环把手瞧瞧推开了门,刚跨了一步进去,耳边便听得一声有些突兀的问话:“二女郎这是亲自来给我们郎君送锦缎料子来啦?您说来就来,还特意体恤我们给送进屋子里来了。
哎哟您这客气个什么,这种杂碎的事儿交给下人去做便是了,贵府的下人们都是极有分寸的,定不会乱来的。”
这话说得有意思,乍一听还以为是在替她着想,可实际上自己那一只刚跨进屋子里的脚半踮着轻颤,庾思晚实在是觉得有些难堪。
瞧着约莫十七八岁的侍从扮相的少年郎立在她身侧弯腰轻笑:“女郎这怎么还顿住了呢?是尔风的不是,吓着二女郎了。
只是二女郎在归弦阁门前停留这久,莫不是想趁着我们郎君休憩时……哎呀女郎您别介,反正这偌大府邸你是都能去的,若是有什么事需同我们郎君开口,说便是,就当尔风没在您跟前来过。”
“我不是,我没有!”
她矢口否认,赶忙将那只跨出去的脚收回来,手里有些沉的大漆木托盘朝他手里一扔,“喏,东西我送到了,我、我先走了。”
被人家郎君的贴身侍从认出来了,还在人休憩时开了门大声地说了这么一大通,她就是再豁得出去也不能这么没羞没躁地热脸往人家冷屁股上贴啊,传出去像什么话。
本来只想悄摸声儿摸点东西走,眼下心思都被人拆穿了摆到台面上瞧了,她是没这个脸继续在这里待了,捂着脸哭得一噎一噎地回了元净阁。
这事儿邵姨娘是不知道的,她也不敢说,怕她小娘来在她心上的伤口撒把盐,又羞又委屈通红着一张脸地去寻祺妈妈去了。
尔风立在归弦阁门前抱着臂。
先前自家哥儿在淮南时这样什儿的早都见得多了,哥儿生得俊俏,也不只吸那些姑娘家们,连带着些白面香风的郎君们也常有想贴上来同他喝一杯的,美其名曰是论诗词,肚里的九曲回肠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他说自家哥儿是在休憩,这话也是真真假假,是在休憩,只是并未睡下,人正在后边院里处理公务呢。
此次他们回洛阳,原本就是郎主迁官,回去投奔琅琊王。
在淮南的那些日子,郎主为了锻炼郎君,少说半数公务都是他批的,那些个家长里短的事儿他也断了不少,父子二人也积下不少清名。
让郎君半程歇脚在庾府一段日子是郎主的主意,眼瞧着才约莫十九岁的风华正茂少年郎眉眼全是处理公务时积攒下来的愁绪,还有一年才弱冠的人儿稳重得和而立之年的人一样,这怎么得了!
不如将他放到年纪相仿的人家家里头,身上多少也好沾点孩子气。
思绪飘到这儿,尔风暗叹他家哥儿这苦是从小吃到大,在洛阳住的安稳的二郎君倒是肩上担子轻了些,他是块上好的徽墨,理应在书卷毫笔间活得恣意潇洒,不过十六岁的年纪,一手好字传出来的名气可是不得了,听哥儿念得从洛阳来的书信里说,别的几房出的郎君们看得眼红,都上赶着来见他呢!
忽而听屋里边传来一声轻轻淡淡的嗓:“你是觉得这四月下落的当口,前后院都开了门窗,只有穿堂风才能让你郎君我冻死吗?”
这一声可把尔风给点醒了,手里的大漆木托盘搁到玄关上后,忙哎呦呦地好生将院门重新合上,站在门槛里边又仔细朝着自己身子的方向收了收。
他回过头,见那一身浅水蓝色长跑,头上一根碧玉骨簪卷了点发髻发,稳稳贯于脑后,其余青丝落于身后,被风一卷似烟雨朦胧立于世。
手中平平捏着根沾了半墨的狼毫笔,一手轻轻拢了广袖站在书案旁,眉间绕着丝缕的无奈,复道:“让你去外头扫尘,你倒好,来笑话人家主人家的女郎了,看来楚辞你是背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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