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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她只要搬出姨父的名号,旁人均是百般奉承,大大满足她的虚荣之心。
原以为这杨巧燕又穷又丑,任人揉捏,谁能想到她本事了得,三言两语便戳破一切,更精准捉到她的命门,使她毫无招架之力。
姨父若知晓她的行事,决计饶不了她!
她也算能屈能伸,又是行礼,又是可怜兮兮地道歉:“杨小姐,是我小肚鸡肠,冒犯到了你,还望你大人有大量,莫要与我计较。”
薛满没有再追究,沉默地整理起床铺。
靳小姐提出要换床铺,又让奶娘帮她一起收拾,都被她冷淡地拒绝。
她赢得轻而易举,心里却无半分欣悦,她十分明白,道歉改变不了既定事实,床铺已被泼湿,三哥已爱上江诗韵,而她也已彻底出局。
真是难过啊。
便在她的情绪即将决堤时,一双带着薄茧的手伸出,替她叠好被打湿的被褥,道:“今晚你睡上铺。”
来人正是佟蓉,她刚洗完衣裳回来,周身仍带着若有若无的皂角气味。
不等她回答,佟蓉又道:“我头疼得厉害,没法爬上爬下,你身为小辈,总该懂尊老爱幼的道理。”
这话有倚老卖老的嫌疑,但她分明看得清楚,薛满的床铺湿得一塌糊涂。
薛满愣怔地望着她,她的眼眸清亮而柔和,在那一瞬间,让薛满联想到已过世的阿娘。
若阿娘还在,定也舍不得让她受这等委屈。
她慢慢红了眼眶,“佟大婶,谢谢您的好意,但是——”
“你先听我说。”
佟蓉道:“我犯头疾时会意识不清,曾从屋顶摔落,休养了大半年才缓过劲。”
薛满瞪圆了眼,果真?
佟蓉解释:“从上船起,我便想跟你换床铺,苦于没有合适的时机开口罢了。”
那上次她主动跟自己搭话,便是存着换床铺的心思?
薛满渐渐信了她的话,道:“不如这样吧,明日等床铺干了,我再和您换。”
佟蓉却坚持要立马换,薛满最终没拗过她,拎着小小的包袱搬去上铺。
她侧卧在干燥的被褥间,闻到一阵淡淡芬芳,似乎是花香,又似乎是独属于长者,令人安心宁神的力量。
*
经此一事后,靳小姐等人待薛满客客气气,再不敢嘲讽得罪她。
而薛满跟佟蓉也变得相熟,在聊天交谈中,得知她远行的内情。
佟蓉祖籍明州,是名绣工精湛的绣娘。
她身负顽固头疾,犯病时苦不堪言,多年来一直未得到妥善治疗。
两个月前,她听闻名医吴凡在甘埠县出没,于是便从昌源出发,一路乘船西下,希望能访得名医,药到病除。
昌源隶属辽东地区,是个跟高丽国接壤的边陲小镇,离甘埠县足有十万八千里。
“您不是明州人吗,怎会跑去昌源?”
薛满好奇,“明州临海,四季如春,而昌源常年寒冷,极少有外地人肯去那里生活。”
佟蓉苦笑,“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薛满想了想,转问:“您的家人呢,他们怎么没陪着您一道求医?”
佟蓉眸光微黯,神色皆是怅惘,“我丈夫已逝世多年,而我儿……我亦有多年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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